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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婚禮名義上是妻妻,可不論夫妻還是妻妻,總要有人擔那拋頭露面養家餬口的差事,目前這差事是陸漾在做,再者如今的桃鳶懷有身孕,於情於理不適合與來往的賓客寒暄作陪。
眾人紛紛敬酒,想灌醉這位陸地小財神。
道貞人還沒走,一個眼神投過來,喝醉喝到放肆的人們頭腦得到短暫的清醒,不再纏著陸漾不放。
陸漾酒量好,步子穩穩噹噹地朝國師大人走去。
道貞看她眼神清明容光煥發,羨慕少年人的風發意氣:「你年十八,比鳶兒小了八歲,今日婚成,便是有家室的人,要擔當起肩上的責任。」
「是。」
「你去罷。」國師大人笑了笑:「春宵一刻值千金,這些人,貧道幫你應付。」
欸?
陸漾愣在那。
前來找茬打算羞一羞陸漾的陸盡歡也愣怔在原地。
國師……為何這般好心?
這還是素來不理會紅塵事的不周山山主麼?
「速去,莫讓她久等。」
道貞一聲令下,陸漾朝她舉杯,杯中物一飲而盡,她如入水的魚兒歡暢離席。
她走後,道貞國師果然言出必踐,代替陸漾應付滿堂賓客。
她身份實在貴重特殊,沒人敢當著她的面冒冒失失,卻又看重國師以茶代酒的恩典,是以賓主盡歡顏。
陸老夫人得了訊面上沒多少表情。
她與這位年輕的國師說起來有幾分交情,只是這交情自認無法請得國師出山參加婚宴。
不周山的歷任山主都有一顆閒雲野鶴的心,十幾年不出山是常有的事。修道之人性情冷僻算不得什麼,道貞卻是其中的例外。
她很溫和。
外熱,內冷,對蒼生懷有憐憫,也深諳大道無情。
明眼人看得出來,她是為桃鳶來的。
喜宴圓滿散去,道貞國師與陸老夫人在月下閒談,盡歡陪在老夫人身側,時不時打量這位名聲極大的國師,滿心的好奇到達無法再保持安靜的極限。
她問:「國師真能看破人的命數?」
「歡兒,不得無禮。」
道貞從袖袋摸出龜甲:「小道而已,盡歡姑娘要測誰的命數?」
「測阿漾的!」
國師微笑:「陸少主幾世的滔天財運,壽數長,福運厚,這無需測。」
「那測我的?」陸盡歡手指蘸了茶水,在石桌寫下一字「周」:「就測這個!」
周,是為大周的周,也是周天子的周。
陸老夫人道她太過失禮,責怪幾句。
道貞此行本就是來交好陸家,立時起卦。。
陸漾洗去一身酒氣,抬起胳膊放在鼻尖輕嗅,確認沒亂七八糟的酒味兒,她笑著推開新房的門。
紅燭成淚,對影成雙,佳人坐在床沿安安靜靜等著來人垂憐。
陸漾眼底的情意太過熾熱,寒蟬堆雪看了一眼沒敢再抬頭,羞得耳朵發紅。
今夜意味著什麼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只是主子懷有身孕,以姑爺的年少熱情,堆雪擔心新娘子受不住。
陸漾停下來,仔細欣賞美人的絕妙身姿,唇畔揚起笑,甜甜地喊了聲「鳶姐姐」,慢慢彎腰,喜秤挑起織錦艷麗的紅蓋頭。
燭光下美目流轉,比在喜堂之上見到的那一瞥更令人心驚,陸漾不自覺傻笑,目光沿著美人發間的裝飾來到她胸前鼓起的山巒,瞬間嗓子眼發乾。
「還看?」
桃鳶一隻手指點在她眉心,陸漾笑著捉住她這根手指,放在唇邊親了親:「一會我再好好看。」
寒蟬堆雪兩人頭垂得更低。
意識到還有婢子在這屋,陸小少主身形微僵。
她這純粹是忘乎所以的報應,桃鳶淡笑著看她耍流氓又暗自羞窘的情態。
陸漾以拳抵唇輕咳一聲:「你們、你們下去罷,今天辛苦了,去找你們梅姐姐,有賞。」
得她一句「下去」,寒蟬堆雪忙不迭退出門。
華麗的喜房響起一道淺淺的低笑,陸漾回眸一顧,果然是桃鳶在笑,她揉揉羞紅的臉,只覺委實不好在桃鳶面前當個壞壞的色胚。
「鳶姐姐,咱們來飲合卺酒?」
桃鳶暫且放過她,輕點下巴。
今晚的陸漾很有初識的鮮嫩,說句話要臉紅好長時間,眼睛想看不敢看,桃花眼含著委屈和跳躍的色心,她笑笑,陸漾挨著她坐下。
合卺酒,新人雙臂交纏同飲,取的是同甘共苦之意。
柔軟的手臂纏過另一隻手臂,陸漾心臟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眸子盯著那尊金杯,一時看水波搖晃的酒水,一時看桃鳶細白的腕子。
合著淡淡的美人香,她飲下合卺酒,唇瓣沾了酒,再抬起頭,喉嚨仿佛愈發乾渴。
少年人情起欲盛,桃鳶看在眼裡,思忖今晚最過分能做到哪一步,手持金剪乾脆利落地剪下陸漾一縷秀髮。
所謂結髮妻妻,便是如此。
兩縷細發彼此糾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當真是說透了妻妻間的相處門道,親昵,莊重,互敬互愛。
結髮同心兩不疑,桃鳶這才有嫁人的真實感。
她感激陸漾,給了她和她腹中胎兒一個完整的家。
陸漾不做聲地覷著她,無聲勝有聲。
她在等桃鳶放行,等桃鳶接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