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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臣搖頭嘆息:「走罷。」
樹倒猢猻散,上位者執意要辦了薛家,誰來求情都無用。短短几日,薛家滿門下到監里,等待他們的是一層層的審問,直到案結。
沾了艾葉的水輕輕拍打在身上,大管家因弄丟陸翎,如今還和其他人一起接受反省,二管家笑呵呵地拜見陸漾:「少主,您可算回家了!」
朱雀街北,瓦子巷,二進的小院,老夫人特意為曾孫置辦的簡居。
除去晦氣,陸漾瞥了身邊的髮妻一眼,識趣地沒多言,回房沐浴。
她人好歹是回來了。人一回來,滿院好似有了全新的生機,那股莫名的情緒褪去,桃鳶緊繃的心放下來,抱著孩子坐在門前的乾淨石階,若有所思。
「鳶姐姐?」
門敞開,桃鳶回眸,見著一身清爽眉目明媚的女郎。
這是她熟悉的陸漾。
但又不是完整的陸家少主。
真正的陸家少主,是豪橫的,是有氣性的,是旁人過初一,她過十五,事情只有她不計較,但若計較,必要較量出一個生死輸贏。
這樣的人,才能是掌管陸地經濟命脈的財神,才會是海外諸國稱為「行走的黃金」,「無限潛能寶礦」的人。
偏偏還是這人,面對她時溫溫軟軟,像個沒斷奶的孩子。
桃鳶看得怔然,連陸漾走近了都未察覺。
「鳶姐姐?」陸漾先是看了看她懷裡的孩子,看小羽毛沒一會又呼呼睡起來,她笑道:「姐姐,咱們該去見祖母了。」
她作勢接孩子。
清爽的氣息縈繞周身,桃鳶心漏掉一拍,忍著異樣將女兒送到她臂彎。
「真可愛,你說她怎麼這麼能睡?」
趁她低眉,桃鳶回過神來笑她傻裡傻氣——奶娃娃,可不就是吃飽了就睡?
為平順度過小羽毛命里的『劫』,老夫人決定陪曾孫住在這二進的小破院,得知陸漾平安歸來,她心事放下,坐在正堂和蘇偱香邊下棋邊聊天。
「祖母。」
「拜見祖母。」
「都起來罷。」陸老夫人仔細端詳乖孫的眉眼,看她精氣神尚可,自豪道:「不錯。」
這是誇她扳倒薛家,拍死薛三郎,很不錯。
「咱們陸家,以寬厚仁義待人,但也是有鋒芒的,誰想一試鋒芒,就得做好有來無回的準備。」
她年輕時也是叱吒四海的風雲人物,當下老了,想著陸漾桃鳶哪個都不是沒出息的,乾脆住了嘴,不提當年勇。
「祖母當年的英雄事跡我是聽得倒背如流,不過鳶姐姐聽得少,祖母也和她講講?」
她變著花樣哄老夫人開心,桃鳶柔柔一笑,哄起人來一張巧嘴不比陸漾遜色。
坐在棋盤前的蘇偱香一心二用琢磨解困之法,琢磨到一半冷不丁抬起頭,目光在桃鳶臉上逡巡片刻,之後她神情放鬆,繼續鑽研棋局。
等這對妻妻抱著小羽毛離去後,蘇偱香丟了指尖拈著的棋子:「老夫人看出什麼了?」
陸老夫人活到這把年紀,誰真心,誰假意,誰是出於兒媳的職責,誰是出於愛屋及烏,一眼能看分明。
她今日笑容幾乎沒從臉上落下去,慢悠悠揚唇:「有擔當、有魄力、有財勢、有銳氣的女子,總是更討人喜歡一些。」
她飲了一口茶,徐徐嘆道:「不容易,誤打誤撞,阿乖總算有盼頭了。」
第73章 百轉千回
二進的小院,在住慣莊園豪宅的陸少主看來是破,在很多人看來其實已經夠用了。
窗外月明星稀,窗內燭火昏昏,半人高的浴桶,陸漾解了衣服邁進去。
她在鎮偱司大牢住了幾日,差役不敢為難她,好吃好喝地伺候,但那地方畢竟不夠整潔,縱使回來這兒洗過一次,此刻泡在撒了花瓣的溫水中,還是覺得一身疲憊沒完全散去,抬起腿來仔細搓一搓,像是忽然犯了潔癖。
一盞燭火照亮不大的屋子,桃鳶溫和了眉眼哄女兒入睡,不時望一望,見這人泡在裡面一時半會不打算出來,她彎了彎唇,低下頭來整理早先因陸漾混亂開來的心緒。
喜歡和愛。
她目色有了狐疑。
小羽毛在娘親懷裡睡得香,沒多會堆雪在簾外回稟,桃鳶看了眼明顯不想理事的陸家鳳凰蛋,邁開步子去到外面:「怎麼了?」
堆雪道:「老夫人想念曾孫了,今夜想抱著小小姐睡。」
既然是老夫人想和孩子親近,桃鳶這個做孫媳的斷沒有攔阻的道理,送出孩子,她站在石階略有心事地仰望蒼穹的星和月,陸漾在裡頭喊人。
她遲疑一晃,趕忙回去。
陸漾裸著白花花水嫩嫩的身子趴在浴桶邊沿,兩隻眼睛比外面的星子更為明亮璀璨,桃花翩然,溢滿不可與外人道的深情:「鳶姐姐。」
「喊我做甚?」
桃鳶走近了用手撫摸她發,眸光低垂,毫不意外地瞧見陸少主胸前兩個白饅頭,饅頭托著兩顆不大不小的紅豆,紅潤潤的,是極健康的顏色。
她多看兩眼,折身關好門窗。
陸漾修長的手臂自然垂落在桶沿,指尖滴著水,唇畔噙笑。
窗子發出不輕不重的響,守在外面等待傳喚的寒蟬少見地機靈了一下,捂臉跑走。
少主又要勾著少夫人沒羞沒臊了。
不過今晚,誰勾誰,就又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