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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回去?阿爹,你忘了咱們的計劃?」
桃禛責怪女兒不懂事:「世家雖強,手掌兵權的還是李氏,她用聖旨催債,哪家避得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回去罷。」
「是……」
胳膊拗不過大腿,秀才打不過兵丁,窮人無法與富人抗衡,走出書房的門桃箏笑得比哭還難看——什麼時候桃家在外也要稱窮人了?
桃鳶叛出宗族去了陸家都要壓她一頭,陸家是債主,桃家是欠債的。
她越想越憋屈,電光火石腦子想明白一些事:桃鳶如何與陸漾相識?是踏秋夜那晚,還是更早?
陸漾是否就是莊婆婆送進破廟的人?
她送了一尊財神給桃鳶?
「二小姐?」
看她不知為何像要暈倒,婢子及時扶住她。
站穩了桃箏翻臉不認人,一巴掌掌摑在女婢左臉:「要喊我大小姐,怎麼還不長記性?!」
「記、記住了,大……大小姐。」。
「怎麼還在抄書?費心勞神,仔細眼睛。」陸漾走進來站在原地欣賞小半刻鐘,這才忍不住柔聲提醒。
不用她說桃鳶也正準備歇息,她有孕在身,不能因一己之故連累腹中胎兒。
「鳶姐姐,後日我有份禮物送給你。」
「什麼禮物?」
「暫且保密。」
「少主,桃姑娘,開飯了。」
「開飯了?」她屈指敲了敲腦門:「瞧我這腦子,都要用晚膳了還在這耽誤你的時間,鳶姐姐,咱們過去用膳?」
「好。」
陸漾不放心她,欲言又止。
「牽著罷。」桃鳶遞出白皙的手。
陸小少主趁勢握好:「鳶姐姐,咱們現在是再謹慎小心都不為過。」
柔韌纖長的手指摸起來嫩滑,陸漾心神一盪,護著喜歡的姑娘邁出門。
初時還算規矩,走到那條筆直的鵝卵石路,小女郎溫暖的指節悄不做聲地插。進指縫,含羞扣著,一手搭在桃鳶腰側。
陸漾緊張地不得了:「我、我怕你摔了。」
「嗯。」
對方回應冷淡,聽不出是惱了還是放任自流,陸漾鬆開不是,收緊不是,想要靠近的心驀的受挫:「下次咱們換條路走,這鵝卵石踩著不穩當。」
她冷不防沮喪得聲音聽著都低弱,桃鳶歪頭,看到一雙想堅定又禁不住徘徊不定的眼。
她黯然一嘆:原來這才是十八歲呀。
她在桃府的十八歲也沒患得患失至此,當然,無人害她患得患失。
對於一不小心遭人算計、在破廟拉著無辜年少的女郎共赴紅塵這件事,桃鳶是汗顏的,隱隱是自責的。
像無意中破壞少年人的純真,在一張白紙染就緋艷,若毫不留情轉身不予她脈脈溫情,白紙恐有破碎的後患。
她尚能管住自己的心,陸漾卻一門心思撲在她這。
有期待,就會有失落。
好好的鳳凰蛋陸地小財神露出委頓咽淚裝歡的神態,她輕捏陸漾的指,陸漾小心翼翼看過來:「鳶姐姐?」
桃鳶湊近了半倚在她懷裡,不說一句話。
寒蟬堆雪訝然地張開嘴,風灌進來,嗆得寒蟬彎腰咳嗽兩聲。
咳嗽聲驚醒發呆的陸漾,只剎那,小女郎眉目如春,微微發燙的掌心貼著姑娘家纖細絕妙的腰肢:「鳶姐姐,咱們慢點走。」
桃鳶無奈。
感受到有一團火蓄勢待發地朝她奔來。
火的顏色和陸漾外袍顏色相近,比楓葉紅,比晚霞烈,明明灼灼,一眼能看透的心痴。
她凝神細想:若陸漾能再多幾個女人便好了,起碼痴心不會全給了她。
這麼一想她又有些不舒服。
真是遊戲花叢的浪子,她恐怕會嫌髒,根本不願對方近自己身,何來的一夜風流傾身相授?
「怎麼了?」陸漾心提起來:「是不是孩子又在鬧了?」
「沒有。」
靜默稍傾,她莞爾:「才兩月,感受不到胎動。」
「是麼?」陸小少主不懂這些:她還想聽聽孩子鬧出的動靜呢。
一時無話,桃鳶不解:「你總瞧我肚子做甚?」
「沒。」陸漾耳朵發紅:「我沒有總瞧你肚子。」她也就看了幾眼,就幾眼。
「……」
桃鳶二十六年來頭一回做母親,莫說起頭那幾日,彼時彼刻想到孩子她還會滿心悅然,將心比心,很容易猜測陸漾的所思所想。
她笑意清淡,心裡明鏡似的,卻沒主動邀請這人上手摸一摸。
這段路不算很長,是去往老夫人院裡的捷徑,周遭種滿賞心悅目的花花草草,空氣新鮮。
有道是鳥兒棲林木,鳳凰盤梧桐,這同樣是她神思完全清醒地去依靠一個人,半邊身子的重量交給陸漾,活像易碎的瓷器。
她不喜歡做瓷器。
但她更不喜歡不負責任地輕率打碎一顆閃閃發光的愛慕真心。
陸漾心疼她比上次相見更為清減,不忍她再為旁的事耗損心神,心坎的話藏不住:「鳶姐姐,你可以再信任我一點,我可以為你衝鋒陷陣的。」
「不要為我。」
「什麼?」
桃鳶抬手捏她臉,美眸流轉:「為何不能是陪我?陪我衝鋒陷陣,要好過為我。」
她羨慕陸漾的好膚質,捏了又捏,而後再捏,左右臉捏個遍,指尖輕撓陸小少主下頜,撓了兩下後知後覺意識到此舉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