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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盡歡挨著她坐,鼻尖輕嗅,臉色忽變,忙往荷包取出一粒黃豆大的藥丸餵過去。
服了藥,陸漾鼻子這才舒服。
也是在此時李諶注意到紅裙如火的盡歡姑娘,按下眼底的驚艷不表,他關心問道:「這香味怎麼了?」
「回陛下,阿漾對茉莉的氣味敏感,一聞到就愛打噴嚏。」
李諶恍然大悟,坐在那被一股若有若無的尷尬擊中,尷尬一會,他終是開口:「陸少主看朕的安平如何?」
大周朝去年修增同性可婚的律法,圖的不只是『那一部分人』的支持,還有陸家。
早三年前陸老夫人就和他寫信,說自家嫡孫不喜男兒,偏愛紅妝。
與陸家聯姻,召陸漾做皇家駙馬,陸家有皇室撐腰,李氏皇族得陸家支持,此乃雙贏的局面。
他計劃地好好的,不惜獻出年方十四美貌出眾的小女兒,成與不成,陸漾這邊的態度就尤為重要。
陸漾起身拱手:「安平公主天潢貴胄自是好的,只是小民來京,也有所求。」
「哦?」李諶興致上來:「所求為何?」
他不怕陸家有所求,有求才有信任,無欲無求是最不能做盟友的。
親信收到信號抱著一口青玉匣子進殿,陸漾接過玉匣:「還請陛下屏退左右。」
「都退下。」
御前大監領著宮人魚貫而出。
陸漾看了陛下一眼,靦腆一笑。
她笑得仍然乖巧溫雅,李諶眼皮卻猛地一跳,仿佛有出人意料的事即將發生。
玉匣打開,是一段保存良好的綢布。
「此乃太。祖寫給陸家的欠條,還請陛下過目。」
「欠條?」
怕他不認帳,陸漾捧著綢布上前幾步:「太。祖親筆所書,童叟無欺,有皇家璽印為證。」
這下李諶坐不住了,三兩步走下來。
待認真辨別過上面的字跡和印章,再去看老祖宗所欠巨資,即便他是皇帝,也沒忍住倒抽一口涼氣。
這……
這就是開了國庫也償還不起啊!
綢布成了燙手的山芋,扔也扔不掉,還又還不起,李諶很快冷靜下來:「陸家有所求,儘管說來。」
陸漾朗聲道:「求大周朝皇后娘娘尊位,求陛下允諾一生不廢后。」
她落落大方,起身扶起坐在桌前的陸盡歡,桃花眼微彎:「陛下看我陸家長女,如何?可配當中宮之主?」
這幾乎是將李諶先前所問還了回來。
天邊風起雲湧,雨打桂樹。
大監守在殿門外,耳朵支棱成兔耳都只聽見裡面噼里啪啦撥算盤的清脆聲。
良久,封閉的門扇敞開。
該說的都說了,要留給陛下權衡利弊的時間,婉拒李諶的好意,趕在下鑰前陸家祖孫出宮。
乘坐軟轎回到陸氏在京都置辦的莊園,甫一下轎,候在門口的僕役圍上前。
梅貞、秀蘭、婉竹、菊霜,四婢簇擁著少主回院沐浴。
整飭妥當換好一身新衣,用晚膳前陸漾捏著長筷笑道:「還是第一次和皇帝談判,祖母,孫兒這事做的怎樣?」
「很好,不卑不亢,給了陛下儘可能多的體面,也沒墮了陸家聲名。」
「盡歡姐姐呢?」
陸盡歡拿眼橫她:「好好好,知道你厲害,尾巴快翹到天上去了。」
說這話她自個也開心。
起碼陸漾年紀輕輕能獨當一面,起碼短短的談判里足以看出李諶是個聰明有野心的人。
有野心的帝王不會屈從世家的掣肘,假以時日,她有把握成為他政治上不可分割的盟友和拿捏他心的枕邊人,進而進入權勢最核心,為陸家帶來長盛不衰的太平安穩。
路在腳下,管你大路、小路、直路、彎路,站到那位置,就要不停前行。
立後乃家國大事,李諶考慮再久都是應該的。
轉眼,九九重陽至。
重陽節又為踏秋節,除卻白日求壽宴飲的活動,京都百姓還會有很精彩的『踏秋夜』。
大周朝不設宵禁,每到這時男男女女會選擇出門過節,因是過節,重在享樂,是一年到頭世家子女少有的可以釋放天性的時日。
天還沒黑,桃箏邀請謝六郎出門共度重陽。
另一頭,桃鳶褪去裙衫換上改良過的窄袖圓領袍,腰懸魚紋玉佩,腳踩黑錦長靴,繪著山水畫的摺扇在胸前翩然打開,她一手揮扇,儼然從畫裡走出的風流人物。
寒蟬、堆雪看得眼睛睜圓。
也不是頭回看大小姐扮男裝,京都日常愛穿男裝的女郎數不勝數,可能把簡簡單單乳白色窄袖小袍穿得這麼顛倒眾生的,還得是她家大小姐。
換個人來,哪有這份清絕端麗,極致斯文?
明眼人一看就知她是身段妙曼的女子,眉間氣韻偏生又比往日大氣三分,快活三分。
桃鳶是被祖母推著出家門的。
「去玩,快去玩,痛痛快快地玩!」
桃鳶哭笑不得。
桃老夫人看不得孫女穿著窄袖小袍『勾搭』她,揮揮手:「寒蟬堆雪你們看緊了,不到亥時,不准把大小姐領回來!」
「是!老太君!」
踏秋之夜,京都燈火通明。
天邊星子陸續亮起,陸漾與盡歡紛紛走出家門,打算領略洛陽夜景之美,節日之氛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