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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如浪。
陸家這邊的人歡欣鼓舞,列隊在旁的海神族族人同樣笑得牙不見眼。
哎呀,那就是海神大人的夫人啊,真美,真仙。
這場面……這場面也氣派!
正紅色的紅毯鋪在地上,陸漾挽著桃鳶走到人前,便見一向不服老的祖母兩鬢花白,老態盡顯,她心中酸澀,屈膝跪拜:「不肖孫陸漾,叩問祖母安!累得祖母掛心憂心,請祖母罰!」
陸老夫人哪肯要她跪,雙臂一托扶她起來,失而復得的喜悅從眼睛溢出:「那就罰你這輩子平安無憂,長命百歲!快起來,快起來讓祖母看看……」
陸漾配合著在原地轉了一圈,好讓老人家看得更清楚,哪知老夫人見了她心心念念的寶貝乖孫,笑過之後又開始抹淚:「怎麼看起來像是受了大委屈?」
她這聲音沒壓著,聽見這話,穿著一身黑衣的大祭司嘴唇微動,念魚她娘心道:他們可不敢虧待海神大人,哪裡來的大委屈?
回想過去的種種,她又拿捏不定地想:逆風斬浪哪是那麼容易的?,
比起海神大人過往的錦衣玉食,確實是受了委屈。
「不委屈,祖母,你看我全須全尾地回來了,還有比這更開心的事?」
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都能有此大難逢生的機緣。
陸老夫人喜歡她,眼裡全裝著她,自然是她說好就好,不和她反著來。
「快來看看你的女兒,你還不知道罷,鳶兒又為你生了個女兒,大名叫做陸綺,小名是想等你回來再說……」
誰能料到她一去三年多未回,陸綺的小名也就耽擱了。
「又生了個女兒?」陸漾瞅瞅桃鳶平坦的肚子,心裡不知是驚是喜。
桃鳶招招手:「阿翎,阿綺,快過來。」
四歲大的陸翎穿著一身布衣故作穩重地走過來,她個子矮,只能仰望那人——她記憶里模糊不清的母親。
陸綺膽小地躲在大人身後,陸漾一時看不見她,只能彎下腰來抱陸翎。
「都這麼大了……」
陸翎摟著她脖子,別彆扭扭地喊:「母親。」
聲音清甜。
陸漾眼眶發酸,親親她額頭:「乖孩子……」
這一抱就不想放下,她抱著陸翎去找另一個小糰子,捉迷藏似地逮住害羞想逃的陸綺。
找不著地縫鑽進去,陸綺頂著一張白裡透紅的小臉稚聲稚氣地喊:「母親。」
喊完飛快地瞥了阿娘一眼,像是在尋求誇獎和安慰。
這張臉啊。
陸漾看得一愣。
和她小時候長得簡直一模一樣。
「母親,那是妹妹。」
是妹妹啊。
陡然多了個小女兒,陸漾心緒複雜。
陸綺的桃花眼直勾勾打量她的母親,天真問道:「你撥算盤很厲害嗎?」
看到她別在身上的小金算盤,陸漾輕笑:「是啊,你想學?我教你。」
話音剛落,便見小糰子眉眼彎彎。
也太好哄了。
她別開臉,慨嘆一聲:「辛苦姐姐了。」
桃鳶本指望她抱抱小陸綺,看她抱著大女兒不撒手,無奈將陸綺抱起來。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她搖頭笑笑:「不辛苦。」
千言萬語藏在這簡單的字眼,陸漾的心又甜又暖。
老管家滿臉堆笑地打斷兩人眉來眼去的脈脈情深:「歸國如歸家,這兒也是家門口,老奴冒犯了。」
他手持細長柳枝蘸了艾葉水輕輕打在少主胳膊,問:「霉氣去了沒?」
一如幾年前陸漾收債歸家時的情形。
三問三答,她答得斬釘截鐵。
親人重逢的畫面滿了溫馨,而這一幕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眼裡看來,無異於平地起驚雷。
人群譁然!
這不是陸少主嗎?她還活著!
各家的眼線忙著回稟。
正紅色地毯一路從港口鋪到陸氏莊園,敲鑼打鼓聲,千人伴駕,陸漾歸來聲勢浩大,可用風光二字形容。
長街擁堵,踮著腳都望不見道中央,有人詫異問道:「這誰啊,這麼大的排場?」
「還能是誰?看到那面金字旗沒有,是陸家的財神歷劫回來了!康寧侯!」
……
「什麼?你說陸漾沒死?她回來了?!」
「是的家主,她回來了,好多人都看見了!」
某位家主坐在位子肩背一垮,慢慢消化「陸漾沒死」帶來的震驚。
與此同時,多少類似的問話在洛陽上演。
半月前榮升禮部尚書的謝六郎聽到這消息,說不清是遺憾多一點還是警惕多一點。
不是葬身大海了嗎?
怎麼又回來了?
他困惑地盯著被茶水浸濕的衣襟,心想:這人是不是偏要和我作對?每每我稍出風頭,她都要壓我一頭。
說起來他與陸漾無仇無怨,若一定要說出點因由,約莫是他心心念念的才女做了陸家婦。
可他就是厭煩陸漾的風光。
說白了,是嫉妒。
「她怎麼會沒死?」桃箏聲音尖銳,面上生出憤懣:「她該死!」
好不容易有機會看桃鳶那張寡婦臉,這下,又看不成了。
怎麼會沒死呢?
怎麼賊老天不收了陸漾那妖孽?
……
陸氏莊園一片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