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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不留神腳下打滑,也有小產的風險。
桃鳶還在午睡。
陸漾托著一口鍋心疼得眼圈泛紅。
看她神態不對勁,梅貞使眼色止了這些人的笑,四圍瞬間安靜下來。
魚嬤嬤低低咳嗽一聲,驚醒所有人。
「見過老夫人!」
陸漾嘆了一聲,迎上前和祖母行禮。
「這就心疼了?」老夫人指著她肚子趴著的金鍋:「女人這輩子不知要經歷多少劫數,生下來能不能活、會不會被遺棄是一關,長大了嫁人又是一關,懷孕是一關,生產是過生死關,孩子生下來能不能養好又是一關,養好了,所嫁之人會不會變心還是一關。
「阿漾,你能生在陸家,生下來有享之不盡的財富,這是好的。有人為你十月懷胎,這也是好的。」
陸漾眼眶噙淚,想到桃鳶和她腹中胎兒,不知怎的就想哭,她抽噎一聲,梅貞領著下人垂首低眉地退下。
老夫人握著乖孫的手走到避風處。
四角亭子掛著禦寒的棉簾,魚嬤嬤在旁煮茶,小火爐燒得旺。
陸漾下意識在鋪著毛墊的石凳坐下,一聲清響,桌角磕碰到她的鍋,她臉色頓變,繼而肩膀垮著:「近些日子,我確實是太欺負鳶姐姐了,竟不知她懷孕如此辛苦。」
「阿乖,要珍惜肯為你生孩子的人。」
「嗯。」
老夫人掃了嫡孫一眼:「還不把鍋放下來?」
「不放。」陸漾護著她的鍋和母雞護著崽子似的。
「這只是我能看到的冰山一角,我看不見的還有好多,不能她一人受苦,我要感受感受她的艱難,這樣我才能不斷提醒自己,她到底有多好。」
桃鳶的心難得,但桃鳶待陸家,待陸漾,既有仁義,又有恩情。
尋常女子一夜風流,事後發現未婚有孕,心狠些的早就一副藥下去要了這孩子的命。
可桃鳶沒有。
即便不知陸漾的身份,她還是選擇留著這孩子,好好生下來。
身上多一口鍋是難捱的,陪祖母喝完一盞茶,領受一番教誨,陸漾扶著腰在庭院走來走去。
陸盡歡睜著狐媚的眼看她好一陣。
她素來知道陸漾的痴,喜歡她的痴,越看越羨慕桃鳶。
這世上,不拘男女,能竭力想著去做到『感同身受』的人委實是少。
雪天路滑,陸漾哎呀一聲捂著她的鍋栽倒在地。
陸盡歡不客氣地笑話她,跑過去故作緊張:「怎麼樣?怎麼樣?孩子有沒有事?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呀!好狠的心,你怎能將她摔了?」
「……」
不遠處,真正挺著大肚子的美人冷俏著臉看著這一幕。
寒蟬堆雪不知早先陸漾『托鍋』的事,此刻見了也是一頭霧水。
要了命了,半天的功夫,少主怎麼懷了?
「阿姐,快、快扶我一把……」
見她面露痛色,陸盡歡收斂開玩笑的心,急忙扶她起來:「摔疼了?」
陸漾搖搖頭,沒好意思說閃著腰了。
她再次感嘆孕婦的不易,發誓要對桃鳶更好。
「欸?妹媳?」
盡歡鬆開護在陸漾腰間的手,陸漾笨拙轉身:「鳶姐姐?」
寒蟬堆雪護著主子走過一段路,桃鳶淡笑頷首:「阿姐。」
冷風吹來,陸盡歡打了個寒顫,意識到哪裡不對勁,訕笑:「妹媳,你倒是管管阿漾,我、我先走了。」
她腳底抹油跑得飛快。
她走後,桃鳶目光落在陸少主隆起的肚皮,三分笑,七分冷:「真巧,你也懷了?」
「……」
陸漾嚇傻眼:「我、我沒懷!」
快准狠地掏出綁在衣服內的鍋子,對上妻子迷惑不解的眼神,她臉通紅:「我就是玩玩,玩玩而已。」
價值不菲的金鍋被她雙手捧著隨意扔到雪堆,桃鳶嗔怪看她,嫌棄地拍拍她身上沾著的雪粒:「回房。」
「鳶姐姐?鳶姐姐你走慢點……」
陸漾跟在身後擔心她滑倒。
桃鳶無動於衷,儘管在婢子的攙扶下走出殺人不眨眼的氣勢。
她不像陸漾,陸漾當『孕婦』多久,她當了多久,習慣成自然,雖然身子重了不少,骨子裡的靈活還在。
一口氣走到院門,她累得氣息微喘,斜眼去看陸漾,陸漾竟比她還喘:「姐姐,我都和你說了,走慢點,你是要急死我?」
提心弔膽走了一路,更可怕的是她根本沒想明白桃鳶為何要對她冷臉。
便是喊她小名的時候也沒見她翻臉無情。
「你又虛了?」
「這是什麼話?」陸少主繃著臉:「我是被你急得!」
桃鳶不理她,抬腿進門。
入到內室,溫暖的氣息迎面撲來,兩人不約而同放鬆地舒出一口氣。
「大周朝往前推三百年,曾有一存在百年的小族,名不顏脫脫,族人信奉純真血脈,不與外人通婚,闔族每至初冬舉行『野行節』,亂。倫之事諸多,父淫子妻,子占堂姐,常不絕。」
「那這也太荒謬了,難怪只存活百年。」
桃鳶不說話,清清寒寒地望著褪下外袍的某人。
她是個較真的人,二十六年來若不較真早被世家的嚴苛教條磨平稜角,她三歲住在書樓,在浩瀚書海中見識過太多荒謬之人,荒謬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