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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航!」
……
「回來了回來了!漁船回來了!」
村裡的孩子們遠遠見著漁船高興地手舞足蹈。
容大娘一路小跑著趕過來迎接女兒,湊過去定睛一看,大醫師命人抬著擔架走在最前頭。
是誰受傷了?!
女人們的心不由提起。
念魚跑到阿娘身邊:「沒人受傷,是飛魚怪給咱村送人來了!」
正說著,聽見大醫師喊她,她朝阿娘笑笑,一溜煙跑沒影。
「飛魚怪給咱村送人?」容大娘喃喃自語:「還有這等怪事?」
天井村篤信天意,大魚勤勤懇懇送人來,說明這人命不該絕。
大醫師連著幾天沒合眼,村裡的人對住在念家的『奇人』滿了好奇,每天都有人跑去看。
「見著沒有?」
「見著了!是個……」女孩挖空肚子裡的存貨,篤定道:「是個很貴氣的女人!」
貴氣?
這真是稀罕了。
天井村窮得只能靠捕魚為生,別說這輩子,上上上輩子的先人們都不曉得「貴氣」倆字怎麼寫,這流落海上被大魚送來的人怎麼就能貴氣了?
「那衣服,那臉蛋兒,還有那雙手,漂亮!」
「啊?那是有多漂亮?」
被水泡了的人能有多漂亮?
沒見著的女孩子撇撇嘴不信。
眼尖的瞧見念魚走出家門,上前拉扯著兒時玩伴的衣袖:「念魚!念魚你快過來!」
念魚被扯進人群中心,耳朵里嗡嗡嗡的,待捋出頭緒,她笑得牙不見眼:「這麼和你們說罷,裡面的人,長得和海神一樣美。」
和海神一樣美?
這可比人們之前說的「貴氣」「漂亮」玄幻多了!
有海妖自然有海神,海妖是吞食女子的惡魔,海神是捍衛無數人家園的神明,神明高高在上,凡人哪能比肩?
有人說念魚說話太誇張,也有人想親眼見識見識。
「不行,人還沒醒,大醫師說了,這兩天是關鍵期,病人不能被打擾。」
她強硬起來是真強硬,畢竟是整個天井村唯一的「女漁夫」。
沒人過得了她這關,好奇的女孩子們紛紛作鳥獸散。
天井村關於那位病人的傳言又多了起來。
幾乎每天都有不同的說法傳出,說得越來越離譜,偏偏真有人信。
容大娘從村長和大醫師口中得知養在家裡的女人實乃貴人,說不得是天井村走出世外的大機緣,於是和村長夫人見天兒伺候祖宗似的伺候年輕的女人,求爺爺告奶奶的盼著人逢凶化吉。
「人還沒醒?」
大醫師搖搖頭。
村長皺著眉頭,抽了口旱菸:「咱們的草藥呢?再去熬一碗餵過去。」
他淨說外行話,大醫師當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你以為那藥是大風颳來的?說熬就熬,說餵就餵?」
他狀若土狗地蹲在地上,擺擺手:「沒啦!生死由天!」
天井村年長的村民們這一晚沒敢合眼,守在念家的小破院子發呆。
他們困在這破落村子太久了,久到「走出去」成為一種執念。
海上是危險的,海妖吞食了無數女子,海神沉寂多年,這日子過得枯燥憋屈,他們做夢都想闖過這片海,看看外面的天。
大魚不會平白無故送人來。
這是天意。
天要救他們天井村!
天一定要救救他們啊。
……
念魚困得眼皮打架,迷濛間看見木床板上的人手指動了動,她揉揉眼,死盯著不放。
盯得眼睛發酸,她心頭起了失落。
看錯了啊。
她打了個哈欠,哈欠沒打完,這回她看清楚了,拔腿往外沖:「村長!大醫師!人醒了!」
嗖嗖嗖!
後半夜的小破院探出不少腦袋,人擠人擠在念家的門口,鬍子花白的老者睜著渾濁的眼:「真醒了?」
「她手指動了,我沒看錯!」
豁!
寂靜的天井村一下子熱鬧起來。
人們為外來人起死回生的命運感到雀躍,年長的則跪下來感謝上天,留下這彌足珍貴的生機。
他們靠打漁為生,他們也厭煩以命換取口糧了。
老村長淌下兩行熱淚,大醫師笑著撫須,道他沒出息。
夜還是這夜,有些東西卻不同了。
是什麼?
是盼望。
一代代的人,在這裡有盼頭了。
陸漾昏迷半月,輾轉醒來。
念魚捏著濕布為她擦臉:「你醒啦?!」
「……」
陌生的姑娘,陌生的打扮,陸漾避開她的舉動,桃花眼輕撩,被圍在床邊的人們嚇了一跳:「這是……」
「你還記得你是誰麼?」
冷酷了大半輩子的醫師掐著疑似溫柔的語調,村民們身子哆嗦兩下——村里誰沒被大醫師劈頭蓋臉罵過?這人一朝轉性,太嚇人了。
「記得。」陸漾一手扶額,意識到身上的衣衫被換下,不等她開口,容大娘搶先道:「別擔心,是我和村長夫人幫你換的。」
村長夫人和藹地點點頭。
陸漾渾身無力地躺在那,昏迷前的記憶紛至沓來。
那是海嘯。
駭人又忽如其來的天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