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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漾太乖了。
比一隻撒嬌招人疼的貓兒還乖。
常誘著人對她動手動腳。
愧疚反省片時,桃鳶撩起眸,豈料陸家的寶貝鳳凰蛋眼睛眯成兩道彎彎的月牙兒,笑得明燦生輝。
不曾有隻言片語,兩兩相望,她恍惚懂了何以桃花眼也被世人謂之「情眼。」
「我陪你。」
陸漾喜不自勝:「鳶姐姐,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我還會把我自己賠給你。」
——情深如許,眼定終生。
這個漫長沒有人情味的秋天,終是盡了。
第31章 你大我小
清早,枝葉掛寒霜,陸漾邊走邊系髮帶,髮帶緋紅,飛揚在半空好似一簇飄起來的火:「姐姐昨夜又不舒服,怎麼不喊醒我?」
「是老夫人不准奴打擾少主的,說是籌辦書局是費心神的活兒,姑娘那有她看著,出不了差錯。」
陸漾臉頰氣鼓鼓的,不好直接反駁祖母的話,只好嗔瞪秀竹:「斷沒有下次了,鳶姐姐懷孕本就辛苦,我好歹還是孩子的另一個娘,你們不告訴我,是要我事後自責死嗎?」
平常最忌諱死的人「死」字都掛在嘴邊,秀竹臉發白,梅貞扯扯她衣角勸她莫要在這個節骨眼激怒主子。
陸漾看著雖乖,脾氣上來就是家裡膽子最大的盡歡小姐都不敢直接對上她的鋒芒。
她腿長,不多時四婢被她落遠。
昨晚守夜的是秀竹,挨訓的也是秀竹。
夜裡守拙院那邊傳來音訊,她看少主累極,又礙於老夫人的吩咐這才沒敢喊人起來。
原是想心疼她,結果這人根本不領情,秀竹好多年沒挨她訓斥了。
陸漾是天生做主子的,陸家金尊玉貴的鳳凰蛋,偏偏性子好,從不苛待下人,也不縱情風流見個漂亮姑娘就往床榻帶。
她有諸般好,而今這全部的好一股腦給了守拙院的那位,秀竹眼眶發紅:「桃姑娘只是夜裡噁心犯嘔,哪個懷孕的女子沒經過這事?怎麼就她嬌貴了?」
梅貞是四婢之首,聽著這話抬手給她後背一下,最是柔和溫順的人這會眉目冷著:「主子是給你臉了,讓你什麼話都敢說?
「她肚子裡懷著陸家血脈,她不嬌貴誰嬌貴?虧了這話是咱們姐妹聽見,被老夫人知道,看不扒了你的皮!」
扒皮這話是有些誇張了。
陸家沒世家動輒就要打殺下人的『威風』,但也容不下心懷憤懣之人。
遭她一頓打秀竹清醒過來,直道自己一宿沒睡,被豬油蒙了心。
秀竹這兒敲打好了,四婢中年級最小的菊霜輕嘆:「也不怪竹兒姐姐拈酸,少主待那位委實好得過火,寧願少修理桃家一回都要討回屬於桃姑娘的書籍文稿。
「桃姑娘要抄書,少主擔心她傷了身子花重金聘請好多人,桃姑娘提了一嘴辦書局,書局這不就有了?
「更別說一日三餐噓寒問暖,桃姑娘吃不下東西吐了,少主竟也陪著不吃飯,要不是那位肚子裡揣著老夫人曾孫,你且看罷,老夫人鐵定比咱們更心疼,趕在以前,誰敢這麼糟蹋她家寶貝乖孫,她不得生撕了人家?」
「這算什麼糟蹋?」梅貞出聲道:「少主是甘之如飴。」她腔調一改:「好了,怎麼連老夫人都編排上了,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菊霜鬼靈精地和她吐吐舌頭,一副嬌憨模樣。
秋冬輪轉交替之時,桃鳶的孕期反應一反常態地沒消下去,竟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蘇女醫為她沉心診脈。
「怎麼樣?」陸老夫人守了一夜,精氣神竟還好,睜圓的眼令蘇偱香想起當初照看陸阿乖的那段歲月,怕吵著孕婦入睡,她移步外屋。
剛巧陸漾趕來,和祖母一塊兒屏息聽著。
「桃姑娘體質與旁的姑娘不同,孕期反應較長,再者連日口誦文章供人謄寫,她嘴上不說,身體已經到了能承受的極限,要靜養才行。」
「靜養……」
陸老夫人回過神:「還是太要強了,可嘆老婆子活了一把年紀沒見過像她一樣博聞強識的女子,誦出一本書還好,她卻是打算把桃家家底倒空在咱這……」
她揉揉發脹的腦袋,「我是不懂了,不懂為這一天她究竟準備多久。」
多久,才能把天真爛漫的少女訓練成一座移動的書樓。
「我去看看她。」陸漾轉身往內室去。
桃鳶後半夜沒睡好,臉色看著微白,平常看著很厲害的人此刻安安靜靜窩在被衾,睡著了也不見多溫柔,清清淡淡的,如水,沁著涼。
寒蟬堆雪低眉搭眼地守在左右,陸漾脫去披風穿著玫瑰花紋的錦衣,守在床沿為她掖好被角。
「陸漾,你來了。」
「鳶姐姐?你醒了?怎麼樣,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桃鳶側臥著看她,眼神迷離,小幅度搖搖頭:「不想吃。」
陸漾笑了:「不吃怎麼行?咱們一塊兒吃,吃餃子怎麼樣?」
俗語有云:「立冬吃一寶,不怕子月寒」①,這一寶說的恰恰是餃子。
立冬吃餃子是周人過此節氣的習俗。
盛情難卻,桃鳶慵慵懶懶地把自個埋在暖和的被子:「隨你好了。」
兩碗熱騰騰帶湯水的餃子端來,陸漾扶她坐起身。
孕期三月腹部已經有稍微的隆起,她盯著那隆起呆了一瞬,桃鳶不自在:「你亂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