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頁
「幼幼……不要、不要這樣,我換個法子償還你,可好?」
「換個法子?」景幼眼中閃過刻骨的悲痛:「你拿什麼補償?我要我的阿玥只屬於我,不是什麼勞什子的『桃夫人』,你償還得麼?我要我還是那個剛下山的我,你也還得起麼?我廢去的修為,我破碎的道心,我令師父嘆息多少回,這些,你怎麼還?我已入紅塵,你又能逃到哪去?」
她親吻崔玥眉心,親吻她柔軟的唇:「阿玥,你只能拿你自己償還我。我不要別的,只要你。」
端莊的衣物被扯開,那礙眼的婦人髻被解開,紅塵一夢,欲靜不止。
「我不管你是真心假意,我猜不透,索性不猜。」景幼嗓音沙啞,手拂過寸寸白玉身:「總之,我要定你了。」
聲音落下,崔玥眼尾淌下一滴淚。
她生平無愧於人,唯獨欠了此人的情債。
糾纏不清,那就……糾纏不清罷。
是情是孽,早已分不明,輾轉,崔玥嫁入桃家已有一年半載,明里暗裡,不僅桃老夫人在催,崔家也在暗地施壓。
迷魂香點燃,陷入長夢中的桃禛被隨意丟在角落,不遠處的床榻,紅浪翻騰。
幾月後,崔玥『有孕』。
又過半年,崔夫人『產子』當日,景幼抱著一個嬰兒掀簾而出,笑道:「恭喜老夫人,恭喜桃家主,是個男嬰。」
桃禛大喜過望。
整個桃家喜氣洋洋。
孩子交到親爹手,景幼折身回屋看望『產後臥房』的崔玥。
她是天生的修道苗子,為了守住心愛之人,竟也一日日成為心機深沉、算無遺策的狠角色。
「別那樣看我。」
景幼不自在:「孩子確實是桃禛的骨肉。」
一個風流世家子,在外到處播種,偏偏有傻女人為他冒著難產的風險誕下子嗣,饒是有她在,那女人生下孩子也撒手人寰。
臨死前求她,要她帶孩子回去,交給桃禛。
她誠然是將這孩子交給了桃禛,不僅如此,今日的小娃,便是來日名正言順的下一任家主。
「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允許他碰你的。」
景幼抱著她的女人,眼中現出一點鋒芒:「阿玥,做壞人雖然痛苦,但與你在一起,我總是歡愉的。」
這樣的她讓崔玥感到戰慄。
同樣是這樣的景幼,蠻橫地闖入她的心,讓她拒絕不得。
她們在窗前擁吻,在夜半無人時瘋狂,在滿堂賓客前相守,景幼為了崔玥棄道,又為了崔玥甘當那頂頂壞的壞人。
住在桃家的這些年,她眼睜睜看著桃禛不滿足,從起初在外養女人,到在家裡養女人,那妙姨娘的出現正合景幼心意,如此一來,四人竟誰也沒閒著。
崔夫人身邊的年輕道人醫道卓絕,人們笑她藏私,總不肯教這道人離她遠了,有心人多少猜測出兩人的關係,便是桃禛對崔玥養情人養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存了默許之意。
情人是女子好過她真豢養一群面首。
兩個女人,再折騰也折騰不出子嗣,於桃家無礙,於他也無礙。
但想起來總歸膈應。
他想了法子支開景幼,趁著景幼去別家問診的時日,想再與崔玥做一回『夫妻』……。
看著那口空棺,崔玥暗想:多半是那夜她與桃禛爭執,有心刺激他、嘲諷他的話被她的小道長當了真。
景幼氣性之大、醋勁之大,實乃她平生所見第一,瞧著不顯山不露水,真惱起來,再被裡里外外地傷一回心,假死不理她、不要她,也在情理之中。
而她那晚對著桃禛又說了什麼呢?
她說她恨惡世家的道貌岸然,她存心找人來糟踐自己,她的鋒芒對準了桃禛,在不知情的時候也誤傷了可能站在門外的景幼。
桃鳶被阿娘看得雲裡霧裡,總覺得阿娘方才投來的那一眼滿有深意。
若幼幼連夜趕回恰好在門外聽到那番刻薄語,不可能坐視桃禛奸。污她。
那麼鳶兒到底是誰的骨血?
關於那晚的記憶,如今想起來竟然模糊。
將岳母送回焚琴院,陸漾自覺撞破上一輩的秘聞,扭頭看桃鳶如有所思,她問:「鳶姐姐,你在想什麼?」
桃鳶看她一眼,又好似隔著她在想旁人,陸漾不滿地擰了眉,搖晃她手:「甜果果?」
「……」
她真是半刻都不得消停。
桃鳶捏捏她的手腕:「我在想,何以你我成婚,國師要千里迢迢趕來,賀新婚、坐高堂?此前阿娘並不識得她,若是舊相識,她便是景幼?」
她頓了頓:「若她是景幼,年齡對不上。」
如今國師三十出頭,阿娘不可能對一個孩子下手。
「那就只有一點。」
「什麼?」
「年齡是假的。」
陸漾蔫頭耷腦,先前挖墳開棺累得她不輕,她這會胳膊酸痛,可怕的是後腰也發酸,她垂著眉:「堂堂護國國師,為何要在年齡上作假呢?」
「我需要好好想想。」
「鳶姐姐,我——」
「你不要吵,我腦子有點亂。」
「……」
陸漾深吸一口氣,別開臉,氣哼哼地想:不關心我的腰,想要了不要來折騰本少主。
她瞅瞅桃鳶,再瞅瞅桃鳶,心氣垮下來:罷了,回去請蘇姨為她調養調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