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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心則亂。
……
桃毓哭得泣不成聲。
哭到一半,他強忍下來。
一拳打在庭院的桂樹。
樹葉簌簌飄落。
院門前,桃鳶轉身。
身後腳步聲急促熱烈。
狼狽跑開的桃毓撐著大長腿疾馳而回,眼睛和鼻尖通紅。
兄妹倆相似的眼睛彼此對視。
「妹妹,是我錯了,我不該說那些話,你聽聽算了,別往心裡去。
「我是桃家嫡長子,也是你哥。
「你不想嫁人,我就橫刀立馬為你守著這道門!
「阿爹老了,不該是老一輩的陳舊思想把持著家族,你等我,等我把自由送給你。
「我偶爾糊塗,但和阿娘一樣是最盼著你好的親人。
「年少我沒爭取到的,就由你去爭取,阿娘、祖母有我來照顧,我知道你是有主見的人,你想做什麼,儘管做罷!」
他眼睛明亮:「在你嫁人前我就是你的矛你的杖,你手中的盾牌。鳶兒,你要記住,我是你哥,是和你血脈相連的親哥!」
說出這番話桃毓整個人的心胸都跟著豁然開闊。
寒蟬堆雪打遠看著大公子著急火燎跑開,又哭著笑著跑走,不解問道:「大小姐,大公子這是……」
淚意在眼眶隱沒,桃鳶那對眉眼笑得明媚招搖:「無事,他只是找回了他自己。」
人這一生不知有多少次丟掉本真的初心,丟掉,找回,循環往復。
「找回自己?」
寒蟬沒聽明白。
不過「找回」這詞本就令人心生歡喜。
失而復得,還不夠歡喜嗎?
她道:「這是好事呀。」
堆雪來得晚,沒聽清這對兄妹談了些什麼,僅回憶桃毓第二次跑開時洋溢眉梢的鬥志,直覺要出大事。
這大事,說不得還得落在大小姐婚事上。
她由衷感嘆:「大公子待大小姐真好。」
桃鳶這才捨得收回目光。
如阿兄所想,她確實有個不成熟的計劃。
一腳進了院門,她問堆雪:「今日家裡出何事了?」
堆雪心思細膩,想了想:「陸家給咱家送禮了,金銀珠寶、綾羅綢緞,送了幾十抬。」
「幾十抬?」。
秋風掃落葉,鄭管家賠笑著將不起眼的老婆子送出正門:「客人慢走。」
魚嬤嬤走前朝他拱手,生意談成,不露驕色。
解決了後顧之憂,這下她們少主娶妻無妨礙了。
她心滿意足,被下人攙扶著上了軟轎。
上到轎子思忖之前發生的事,心底生出一股後怕:得虧臨了收住了,要不然氣暈鄭泰之,再被鄭家反咬一口,不就成妥妥的被碰瓷了?
沒被碰瓷,可謂老天有眼。
「家主,咱們這樣……就不怕得罪桃家嗎?」
世家同氣連枝,一個鬧不好就有搞內訌的苗頭。
鄭泰之仍然沉浸在與陸家婆子『爭名奪利』的緊張情緒。
陸老夫人身邊的人啊,果然沒一個慫的,敢指著鼻子罵他欠債不還無恥之尤。
上了年紀的人受不得刺激,鄭家主捂著心口,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老了,經不得恐嚇。
陸家之財可通鬼神,可買人心。
他扶額悵然:「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顧不得了。」
被桃禛埋怨記恨,也是沒法子的事,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只是為家族做了最好的選擇。
商人以信為本,文人尤重清名,鄭家欠陸家的太多了,能藉此抵債,老祖宗知道了也會說一聲好。
誰想一輩子欠人債呢?
欠債不還,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他不是桃禛,桃禛還有一整個清河崔氏幫襯著。
再看看他,他妻子的娘家又不止一個女兒、一門姻親?為了聯合桃家得罪陸家,不值當。
陸家較真來說是商戶,可你見哪個商戶能和皇家做買賣?
陸老夫人攜孫入京,下了船第一個去的就是深宮。
這事經不得細思。
李氏和陸家葫蘆里賣什麼藥,估計要不了多久就能現真章。
桃家的底細他看得明白,能看明白就不算最可怕的。
可怕的是怎麼都看不透徹的寒潭。
鳳城陸家,就是那口令他望而生畏的深潭。
「我也是沒辦法。」
「二公子那……」
鄭泰之無奈看了眼書桌上沒寫完的信。
信是寫給白馬寺主持方丈的。
寫信給方丈是請人來家宅驅邪,為他的兒子祈福,免得真被桃家那位剋死。
「沒必要了……」
他撕毀書信。
「告訴二公子,桃家嫡長女不是咱們能肖想的,讓他趁早死心,換個人喜歡罷。」
長隨訝然。
所有兒子裡面家主可是最偏愛二公子。
如今卻……。
思來想去,桃老太君還是惦記罰跪的孫女,特意去祠堂一趟,去了祠堂沒見著人,得知人提早回去,懸著的心放下來。
「勞祖母掛心了。」
桃鳶上前為祖母斟茶。
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做完,碧綠色的杯盞盛著湯色清澈的茶水,老太君瞧著嫡孫女,有種眼睛被洗禮的愉悅。
「來祖母這邊坐,還生你阿爹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