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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罷。」
桃鳶回到座位繼續謄抄名作,抄完兩頁人還沒回,她停下筆,坐在那出神。
這個年紀的女郎啊,熱情起來真讓人不好招架,動不動就喊「姐姐姐姐」,音節甜軟,桃花眼暗藏撩人的小勾子。
險著了她的道。
桃鳶感嘆自己俗人一個,不緊不慢收拾好情緒,一時心如止水,不起風波。
「少主?」
陸漾被她攪了好事,心氣不順,半盞茶水入肚方才心平氣和:「怎的了?」
「崔夫人派人來傳話。」
「崔夫人?哪個崔夫人?」她坐直身子。
「清河崔氏的出嫁女,少夫人生母。」
「派來的人呢?」
「在正堂吃點心呢。」
陸漾坐不住,匆忙起身:「來人可與你提起什麼?」
回話的人亦步亦趨跟著她身後:「沒有,只說奉夫人之命有話捎給少主,其他的沒說。」
「捎給我,沒說捎給鳶姐姐?」
「沒有。」
她腿長,腳程快,奉命而來的婢子在正堂享受貴客待遇,呈上來的茶點嘗了小一半便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陸地財神踩著一地明燦輝光過門而入,婢子眼前一亮,恭恭敬敬福身拜見此地主人。
「快請起,不知崔夫人有何事用得著在下?儘管吩咐。」
她姿態放得低,言語之間對崔玥全然當長輩敬重。
觀她這般,婢子為大小姐感到歡喜,由小見大,可見陸少主待大小姐只有更好,沒有更差。
原封不動將夫人的話轉達給陸漾。
陸漾先時還笑著,聽到桃箏的無恥行徑,面容染了薄怒:「她想得美!論京都才女,她給鳶姐姐提鞋都不配,還請夫人寬心,此事我來處理,務必讓他們拿了多少全給我還回來!除了我,沒人能占我鳶姐姐的便宜!」
她說得擲地有聲,婢子看她一臉認真要和人掰扯的氣憤樣兒,說不清因由的就想笑。
原來年少有為的陸地財神是這樣的氣性呀。
小小年紀就想占她們大小姐的便宜。
「少主說的奴記下了,這就回去和夫人回稟。」
看她要走,陸漾揚聲道:「且慢,快把我書房新畫好的那幅畫取來。」
梅貞親去取畫。
畫是新畫,沒來得及精裱,陸漾眼目誠懇:「一時倉促不好拿俗物獻給夫人,這是鳶姐姐的畫像,你幫我轉交給夫人。」
沒了女兒,起碼能睹畫聊作慰藉。
婢子想不到她連這些細節都有心顧及,謙卑回禮:「奴代夫人謝過少主美意。」
來傳話的人來去匆匆,陸漾沉思半晌,喊來隨從:「你去趟桃府,告訴桃禛……」。
焚琴院。
婢子低調去,低調回。
「她是這麼說的?」
「是,陸少主看著是很真誠的人。」
「照面的功夫,幾句話你就看出她真誠?」
婢子取出畫卷恭敬獻上:「這是陸少主送給夫人的。」
「放那罷。你下去。」
寒來暑往,焚琴院一成不變的清幽雅致,當家主母的院裡太過清幽其實不好,試問哪家主母不得緊緊抓住掌中饋之權?
崔玥於這些事興致缺缺,這幾年在這算不得家的家裡她過得甚是沒趣。
甜果果也走了。
她輕揉太陽穴。
這兩年頭疾似乎又嚴重了。
暮色四合,天地如一張網裹挾著她,寸寸逼近,崔玥劇烈喘。息一聲,漫天的孤獨填滿她心。
許是太過無聊,她撐起身子來到那幅畫前,隨意展開。
映入眼帘的是她年輕美好、伏案疾書的女兒。
飛出去了,眉眼間看著和往日不同,神韻天成,眉梢猶浸喜色,七分專注,三分因專注而來的自在快活,
看到這畫,她對陸漾此人多了兩分好感。
不是她投其所好送畫過來取悅了她的心,是這溫柔纏綿的筆觸出賣了小女郎心窩滿溢的痴迷。
婚姻是一筆長久的買賣,是一榮俱榮的合作,拋開世情強加的重擔,總要有愛作為調和雙方才能感覺幸福。
或是她的女兒少愛兩分,小女郎多愛兩分,日子也能過。
不受委屈就好。
就是受委屈,有人掏心窩子地捧著、哄著,都比在這家中困死強。
崔玥疏疏懶懶地抱著畫像淺眠,海棠花落,夢回當年。
……
隔著幾座庭院,桃箏貪婪盯著堆成小山的書籍、手稿,人站在這,已經在做夢成為京都人人稱讚的才女。
「二小姐,家主喊您過去。」
美夢被擾,桃箏眼睛低垂:「知道了,這家裡沒二小姐,以後記得喊我大小姐。」
下人是桃禛院裡的人,聞言詫異點頭:「是,大小姐。」
一聲「大小姐」,喊得桃箏身心舒泰,腳步輕快地朝桃禛書房走去。
「阿爹,您找女兒?」
她人走進來,桃禛坐在雕花木椅眉毛仍然是擰著的:「方才要債的來了。」
要債的?
反應過來是陸家,桃箏臉微白,生出不妙的預感:「怎麼說的?」
陸家來人表面客客氣氣實則高傲蔑視的打量刺痛桃家主的心,他寒了臉:「合香院和書樓里的東西,不能動,是她的要全部還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