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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泛開幾圈漣漪,連聲叮咚脆響也無。她面面俱到,更換環境銷聲匿跡;她步步為營,放下身段泯然眾人。
辰時,她會去林深處練刀。穿的是華服,踩的是珠鞋,發間釵環響動,出刀水袖翻舞,煞是好看。
可好看歸好看,太花里胡哨的東西總是不實用。
連著三日,偶爾路過的前輩實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聲提點:「這位阿妹啊,漢服是好看,但戰鬥時不頂用的,萬一被人拽著就糟了。哎你怎麼還戴個釵環,不嫌累贅嗎?」
厲蘊丹抬袖掩唇,似在害羞,又抓住「漢服」這字眼回道:「漢服好看,穿著練刀像個俠女……讓你見笑了,我以為躲遠一些不會被人看見。」
「理解理解。」對方笑著擺手,「誰沒個大俠夢啊,是我打擾你自娛自樂了。」
「不過看你這架勢是準備走古武的路子啊,你是強化了刀術嗎?」
厲蘊丹點頭。
兩人聊了會兒就此別過,而今次過後,厲蘊丹就不再刻意去林間練刀,也有了充分的理由閉門不出。
住在「離火初九」的人大抵明白始末,剛來的新手是個涉世不深的小姑娘,喜歡漢服、想當女俠、臉皮又薄。本來躲在林子裡練刀怡然自得,沒想到被人看見了。小姑娘自以為社死,很久沒出來見人了。
「年輕人臉皮薄,躲幾天多正常啊。」
「就是,新手不都這樣嗎?有了獎勵點就買刀買劍練個功法,誰會花一大筆點數去買輔助類的甲級啊?真不知道謠言是從哪傳出來的,說可能出了個新人王……」
外界紛擾,揣測不斷,只是厲蘊丹走一步看十步,將每一個矛盾都處理得很妥帖。
她是名副其實的上位者,思慮的角度往往與眾不同。
之前特地去舊貨市場轉一圈,特地在林間練刀,還特地穿得花里胡哨,就是存了「做給人看」的心思。
而一切的起因仍是好幾天前、差不多早被別的隊友忘記的「打劫」。
新手剛入大境就遭到打劫,明顯是被人盯著針對、當作肥羊的。若是認慫或許不會引人注意,可要是強勢反抗、還反抗贏了,勢必惹眼。
她不確定賊人有沒有耍留影的手段,但她確定——在近期有兩件甲級物品被接連買走的情況下,遲早會有人懷疑到她的頭上。
尋常人多半會認為是大勢力買走了兩個甲級,絕不會聯想到個人。
因為在他們的觀念中,大勢力是各種資源的集合體,也只有他們能買走兩個甲級。而大勢力充滿了對立鬥爭的混亂、勾心鬥角的黑暗,絕無可能團結一致,買了甲級是為了增加裝備,好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這說法沒錯,只是漏掉了最緊要的「逐利」。
逐利才是大勢力的本性,他們往往擁有自己的消息來源,也會組建隱秘的互通渠道。旁人以為他們忙著私鬥,沒準底下私交甚好。
唯有如此,他們能在變故發生時早做打算,棄車保帥、分一杯羹還是對抗到底全出於「利」。
兩個甲級被買走,她不信他們沒打聽。
而打聽了一圈沒有風聲,難保不會往下懷疑。
她懂上位者的心思,他們不怕兩個甲級被同位者收入囊中,他們怕的是好東西落在新人手裡。
要是新人不可控,那麼事情會變得更麻煩;要是新人組建了新勢力崛起,那麼勢力洗牌遲早會到來。
所以她並不安全,還得儘早扼殺這個「可能」。
於是她製造了不少假象,到現在,人人都以為她只是一個「拿獎勵點買了刀術、沒乾坤袋、臉皮薄到躲羞」的小姑娘了。
挺好。
就這麼認為吧。
厲蘊丹換了身練功服,手握橫刀,凝神一沉便進入了另一個空間·無盡仙藏。
這是一方與大境相類的天地,有日月運行,有山海星辰,有白沙黑壤,也有岩漿瀑布……只是沒有生靈。
任是天高海闊、上下蒼莽,也只剩下厲蘊丹一人的心跳和呼吸。
「呼……」
她吐納、立定、起刀,放空思緒回歸身心澄澈的狀態,與玄悟通明的一點明悟相接。
剎那,一本名為《熾陽道》的刀訣在腦海中飛快翻頁,將每刀每式連綿成片,仿佛把畫面上的人影具現在她眼前,讓她過目了一遍又一遍。
【熾陽刀訣,在乎主心勇毅,刀意陽剛,無有所畏……】
這是謝此恆灌頂給她的刀術之一,主心火之力,行剛猛之道。她雖然對引氣入體、鍊氣築基的開篇一無所知,但照虎畫貓、跟著圖冊學動作還是會的。
當下,她略過起步篇直接進入正章,提刀練了好幾個時辰,勉強把所有招式練了三遍。
不知不覺間,她出了一身臭汗,全身上下像是泡進了水裡的泥菩薩,髒得要命。
惡臭熏天中,厲蘊丹渾然不覺變得更敏銳的五感,只火速離開了無盡仙藏,跳溫泉里瘋狂洗漱。從頭髮到腳趾,用光了所有皂角,洗得池水換新三遍才罷休。
末了,她只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便倒在床上睡去,及至次日正午方醒。
而也是醒來之後,厲蘊丹第一次感覺到了「炁」的存在。它流轉在她體內,歸於上中下三處丹田……
厲蘊丹:……不是錯覺。
所以,她一覺睡醒莫名其妙成了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