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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什麼妖精?」大腿粗的黃鱔游過,吐出精怪的語言。
好在厲蘊丹有玄悟通明法,張嘴也是精怪之語:「食人魚。」
食人魚的名兒誰也不知,但既然是吃人的東西,那就放行好了。陰湖這麼大,在哪吸陰氣不是吸,犯不著打一架。
黃鱔遊走了,精怪全散了。厲蘊丹馬力全開鑽進地縫,僅是隔著一層薄薄的水膜,這帝陵內的溫度就平白下降了十幾度。陰水的煞都沉澱在墓中,又被什麼東西牽引著往深處去。
吐出一串細小的泡泡,肺葉里的空氣總算排完了。厲蘊丹更適應了水域幾分,她小心避開大墓的天花板、牆壁和地磚,懸空在水裡往陵墓中心游。
沒多久,她確定這是一座帝陵。
帝陵入口放著睚眥與囚牛,再入內是器皿與陶俑。有一座耳室安置著陪葬的宦官,另一座耳室安置著殉葬的妃嬪和宮女。她能明顯看出他們的不願,有的手腳被打斷,有的全身被捆縛,有的骨頭髮著黑……可憐生前做宮奴,死後還要「養」屍體。
金珠玉器、青銅大鼎、寶劍長刀、銅鑄戰馬,她一間間耳室看來,發現帝陵按「種生基」之法結合五行大陣排布,其陣法自行流轉,不僅能起到養屍的效果,還能將地氣源源不斷地補給死屍。
如此,只要跟著地氣、不,現在是跟著煞氣的流動就可以找到僵王躺著的棺木了。
她順水游去,還真見到了一口厚重的棺木。它的蓋子已被掀開,符紙早已風化,只剩放滿棺木的金銀珠寶,還有一撮由紅布包裹的長髮。
又是陣法,看來豐應天會的東西不止一樣。
她記得這個法門——
削髮如斷首,發可成替身。人的頭髮汲取血氣養成,天然積蓄了人體的「炁」,有護持頭頂百會穴、防止邪異入侵的作用。道士做法,可用頭髮代替己身去承受惡果,同樣的,也可以用頭髮代替自己吸納好物。
僵王雖然離開了大墓,但它顯然不願放棄這一湖的陰水,於是便想出這麼個法子做到兩全其美。
用頭髮吸納陰煞,補給自身氣運,如此一來,即使它在千里之外也不用擔心煞氣缺失。只要放在地宮的頭髮無事,冥冥之中總會有陰煞向它聚集。
厲蘊丹:「以為放在陰水裡就沒事嗎?可惜你碰上了我。」
換了常人,怕是連地宮都下不來,進了陰水就要被怪物吃掉。然而她不是常人,她不僅與怪物打成一片,還熟悉帝陵的構造。
厲蘊丹從棺中取出長發,又拿出了鎖魔刀。她用鎖魔刀替換了頭髮的位置,由著陰煞全灌進鎖魔刀中,再帶著長發游出了帝陵。
陰煞之氣,不吸白不吸。鎖魔刀就喜歡這種煞氣,那就讓它吃個夠吧。恐怕僵王也沒料到,它的帝陵到最後是給她做了嫁衣。
浮出水面,厲蘊丹踏水上岸。
鮫紗褪去,鱗片消散,她的衣衫盡數回來,還是原來乾燥的模樣。為了不再產生渴水的念想,她解下腰鏈放進無盡仙藏。
「呼……」
長出一口氣,她終於擺脫了鮫人親水的狀態。
就在這時,天馬從林中探出腦袋往她頸窩蹭了蹭,發出咴咴的聲音,像是在詢問她手上為何要握著一撮長發。
「我有用。」厲蘊丹舉起長發,眼神很冷,「聽清河的意思,那隻僵王已經渡過雷劫了,不知現在是個什麼境界。屆時再想從它身上取貼身物可不容易,有且僅能珍惜這一撮。」
她撫過馬頭,輕聲道:「邪道可以用頭髮詛咒人,不知道士可不可以用殭屍的頭髮詛咒殭屍?」
她雖不喜厭勝之術,但必要的時候還是該用就用,畢竟她的對手可是另一位帝王。
厲蘊丹:「我會用它的頭髮找到它在哪裡。」
鎖魔刀姑且放在湖中,它認主,只消她喚一聲就能回來,倒不用怕把它遺漏了。
接下來,她打算把十惡大敗的格局改一改,至少,這方山脈不能再吸陰煞了,再放置幾年怕是要成鬼域。
她可不想才打完殭屍又要打惡鬼,末日續接末日,多累啊。
……
大豐之都,朝堂之上,被召入宮的文武百官總算見到了身著紫色龍袍的第一位皇帝。
然時光匆匆五百年,死人早被活人忘卻,就算曾經的豐應天戰功赫赫、開闢大治之世,在如今的百官看來只是「死人該去死人的地方,何必來摻和陽間的事」。
僵王開口,竟是人話:「朕乃豐應天,大豐的始祖。子孫既歿,朕又未死,這皇位便……」
如果任由它說下去,百官再表現得順從接受,恐怕僵王就明白這裡頭有鬼了。能在朝堂混的有誰是傻子,都是千年的狐狸,很清楚個中利害。
他們必須阻止,必須怒斥,必須犧牲一部分人,這才能讓剩下的人順理成章地活下來。
武將已死,文臣慷慨亦然,他們都是有傲氣的,就算再不耐煩座上是個昏君,可昏君也比殭屍好吧!
無需多言,一文官怒髮衝冠,大聲斥責:「大膽妖人,竟敢冒充我大豐的始祖!還說什麼皇子皇孫既歿!滿口胡言亂語,其罪當誅!來人——」
「把這妖人給我拖下大殿,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連連喚了幾聲來人,人卻未來。反倒是上頭的僵王哈哈大笑,它一掌揮出隔空劈開了文臣的頭顱,看他如一灘肉泥倒在大殿中,更是猖狂大笑:「朕就是你們的皇帝,再敢逆朕龍鱗,朕就讓這大殿流血漂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