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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蘊丹:「是故意將我們引來的嗎?它如何知曉我們的蹤跡?」
謝此恆:「每一隻妖魔都是妖魔之主的眼睛。」
說罷,他擋在厲蘊丹之前,執劍。只見前方的車廂里,三五十隻「小孩」異種正靜靜地候著。
它們看著他們。
而妖魔之主正通過它們注視著他們。
第21章 地獄異種(21)
兩人一路同行、並肩作戰,厲蘊丹自然是見過謝此恆出手的。
他往往是輕描淡寫地向前,握一把玄底霜紋的長劍。無論遠處來的異種是十幾隻還是上百隻,他都以平平無奇的劍招回應,劍出即殺,從無落空。
或是平刺、架挑、點崩,或是後穿、撩截、斬掃,他的每招每式俱是樸實無華,不摻雜多餘的劍花和修飾,仿佛是經歷過百八十載的錘鍊,才能將人與劍合得這般極致。
留得返璞歸真,縱橫千軍萬馬。他殺得從容不迫,頗有幾分雲淡風輕的仙人之姿。
只是厲蘊丹也有疑惑,謝此恆明明重傷將死,連出手也是輕飄飄的,似沒有半分力氣。可他的劍總能落到實處,招無虛發,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是天賦異稟嗎?
難道人與人的差距真會這般大?
她難免懷疑人生,但不至於氣餒。她的刀凌厲,他的劍寫意,沒差。就算謝此恆在武道登峰造極,可她不也登上權力巔峰了嗎?
嗯,沒差。
厲蘊丹本以為他會持劍以不羈之姿一往到底,卻不想謝此恆也有認真的時候。
面對著長籠中的幾十隻「小孩」異種,他平靜地起劍,眼神從無波化作鋒利,神色從安靜變得肅然。像是往天南地北的風忽然凝聚,匯成了一個牢固的焦點;像是奔騰雲間的雷雲陡然傾瀉,劈下不可直視的天威。
嚴格意義上講,這是厲蘊丹第一次見謝此恆正式出手——
沉穩的一劍,平鋪直送,卻有一股天地傾塌的壓迫感,以及周遭空間驟然收攏的窒息感。好似被那把劍決意針對者,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她光是旁觀便覺得渾身生疼,更何況是直面其劍意的異種。
果然,謝此恆這一劍極靜,卻挑起了洪水奔涌的極動。
劍意鋪天蓋地,化作成千上萬把無聲無形之劍,以無所不在、無處不往的氣勢,如霹靂般貫穿了異種的身軀,眨眼粉碎它們的筋骨、灼燒骯髒的魂魄,一息間便把它們絞成血沫。
謝此恆放下劍,他的神色譬如霜雪,寫滿了高山之巔的冷清,可他的劍意猶如奔雷,餘波並沒有止息。
它就像一層層遞增的海浪,從中間開始、往兩側泛開漣漪,將附著在鐵皮上的筋膜全部震碎,淌出內中橫七豎八的屍骨。
滿地狼藉。
委實是震撼的一劍!
厲蘊丹不語,也不生懼,只是冷靜地復盤了一遍謝此恆的實力,發現他強得過於可怕了。
這就是宗師的實力嗎?可縱觀她在近七年內所遇見的宗師,似乎沒有誰的實力能與謝此恆的一劍相較,合理嗎?
哪怕他是天之驕子,是萬年難出其一的俊才,以天賦勝過苦修武道幾十年的老前輩,未免太過誇張了。
還有「灌頂」是她不曾聽過的功法,包括「九重峰縹緲天閣」也是她沒有耳聞的地名……他當真是武林中人嗎?還是說……
突然,謝此恆嘔出了一口血。
又是一點靈力使出,他的身體就像漏斗,已經儲存不了靈力來維繫生命了。許是快到極限,他的腹部再度滲出鮮血,逐漸染透了衣衫。
厲蘊丹:……
她剛在想謝此恆可能是與「神來之音」類似的鬼神,結果「鬼神」眼看著馬上要死了,救不回的那種。
孤真是想多了,他若真有鬼神之能,又怎會傷重至此?
厲蘊丹:「我來開道,你到我身後。」
謝此恆拒絕了:「別小看妖魔,尤其是生了智的妖魔。」
厲蘊丹:「你稱異種為妖魔,是經常與它們打交道嗎?」
「是。」謝此恆道,「我殺過它們千千萬萬……」
「斬妖除魔,你是道門中人嗎?」
「……算是。」
厲蘊丹還想再問,可謝此恆的臉色差極了。她終是收斂了疑惑,讓他把更多的力氣花在維繫性命上。
踏過一地汁液和屍體,他們往地鐵沒入隧道的一端走去。
隧道很黑,伸手不見五指,有且僅有的光亮是筋膜散發的幽光。
他們穿過一節節車廂往裡,斬殺的妖魔不在少數,可越往裡妖魔越少,直到他們抵達妖魔之主所在的地方,才發現這節長籠已經大變模樣。
鐵皮長籠的鐵皮被拆了,鋼筋水泥砌成的隧道也被削了。屬於妖魔的筋膜布滿了長籠,又從長籠往外蔓延,鋪滿了隧道。
密密麻麻的大繭一個個掉在頂上,而長籠中部的位置是一個無底大洞,有陰風從下方吹上來,帶出濃烈的土腥味。
毫無疑問,這個地穴就是異種最初爬上來、逼停整輛地鐵的通道。
現在,這黑底窟窿已不是只能容納一隻妖魔的大小了,它被拓寬再拓寬,成了個長三丈寬兩丈的大坑。底下漆黑又深長,好似通向了地獄十八層。
隔著巨大的窟窿朝「對岸」望去,就見那頭站著一隻高約丈余的妖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