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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是教皇,一名頭髮花白的老人。他已瘦得像個骷髏,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可他的手依然有力地握著權杖,正用一雙灰濛濛的眼「看」著宣幽儀。
他開口,聲音沙啞:「聖女,請跪在神像面前祝禱,完成『聖女』的繼承儀式。」
一座蓋著紅布的神像被幾名牧師推到了大殿,牧師們雖不知道祝禱神像為什麼要蓋紅布,但在重要的場合中,有些疑問不方便發言。
宣幽儀深吸一口氣,跪坐在神像面前。卻見國王、教皇、貴族紛紛起身,他們像神像致以最高敬意,連面容都變得嚴肅。
教皇:「聖女,跟著我念。我的神主,我願意將我的身軀奉獻給您!我的神主,我願意用我的生命供奉於您!我的神主,您至高無上,與我的靈魂同在,您……」
宣幽儀:……道理我都懂,你就不能說慢點嗎?
教皇等同於狂熱的信教徒,二話不說便逮著神像一通輸出。要不是宣幽儀大量背咒語、記憶力被訓練得不錯,興許還跟不上他的速度。
教皇說完,貴族和神職者紛紛看向她。礙於周遭的壓力,宣幽儀只好再次深呼吸,以航空航天公司當年培養員工時慷慨激昂的團建語氣,複述了一遍他的說辭。
大殿變得分外安靜,所有人專注地看著她吐出每一個字。國王與教皇露出滿意的微笑,而右側的貴族也含笑鼓掌。神職者也些懵,由於聖女數百年才出一個,他們不清楚這儀式舉辦得正確與否,可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浮上心頭,他們總覺得儀式很詭異。
像是、像是在締結什麼……
女僕端來象徵「聖女」的桂冠和權杖,恭敬地跪在國王面前。國王上前取過權杖,教皇上前取過桂冠,前者將權杖送到她的手裡,而後者笑著握住桂冠,往宣幽儀的頭頂扣去:「接受神賜予的權力,接受神給予的王冠。以後,你就是我們的『聖女』了。」
桂冠壓上了她的發,宣幽儀順從地低下頭——
突兀地,白馬嘶鳴聲響起,就聽「嗖」一聲破空之音傳來,一支箭擦著宣幽儀的長髮而過,精準無誤地穿過桂冠的孔,帶著它斜飛出去,「鏗」地釘死在大殿牆壁上。
眾人驚呼起來,騎士拔出了刀,而厲蘊丹褪去諾伊雷奇的殼子披上「達諾琳」的馬甲,正架著天馬衝進大殿。
「鏗!」刀鋒掠過,數條手臂飛起,騎士倒在地上。
她殺進大殿,天馬仰身停下。厲蘊丹翻身下馬拉起宣幽儀,再奪過她手中的權杖——修女們嚇了一跳,牧師大聲喊了起來:「達諾琳大人,這是教廷立聖女的儀式,您不能!」
「不能怎麼?」
厲蘊丹抓住神像的紅布一把扯落,就見一尊漆黑猙獰的羊角惡魔像呈現人前。神職者嚇得腿軟,他們難以置信地看向國王、教皇和貴族,突然覺得熟悉的一切變得如此陌生。
那是一尊漆黑的羊角惡魔……
他們、他們居然讓聖女跟惡魔締結契約!世界是瘋了嗎?
宣幽儀臉色發白:「大佬,我念完了祝禱詞!我說要用生命供奉它,我……」
厲蘊丹:「無妨,不到最後一步契約成不了。你要是正被惡魔抓走了,我也有辦法把你找回來。」
說著,她將權杖重重摔在地上,從階下抬頭看向上方的兩人。說來也怪,兩方對峙之下,所有人都覺得厲蘊丹的氣勢更勝、風範更足,仿佛她才是一國之主,而站在階上的是跳樑小丑。
大殿安靜,外界被黑鐵騎士包圍。貴族是同流合污者,他們的神色不帶惶恐,厲蘊丹冷笑一聲,從馬背上取下一大疊羊皮書,只覺得這個試煉場的國家可笑至極!
「什麼神與惡魔締結了契約,白天屬於人類,夜晚屬於惡魔,都是謊言!你們與惡魔做交易已有幾百年,惡魔維護你們的財富和統治,你們為惡魔的出世不斷鋪路。」
契約由他們締結,平民由他銥嬅們主宰。最離譜的是,王室一開始召喚惡魔的目的,居然是為了治療自己的一身髒病!
染了髒病的王室生出了身體極差的王子,因孩子胎裡帶病,他從小就被放在室內養育,於是就得了「國王愛子」的稱號。那時的草藥女巫不是不願救,而是救不得,王室就是一部濫情史,他們在濫情中造的孽連下一代都要飽受折磨,偏這混亂噁心的力量最能召喚惡魔。
草藥女巫拒絕了他們,她不想扯進王室的風波。誰知她的拒絕成了「挑戰王權」的象徵,王室竟然喚出惡魔,並將口子越扯越大……
「召喚出惡魔卻無法把它們送回去,只能一面與它們合作,一面在暗中收羅女巫的傳承。可惜,真正有實力制敵的女巫已經死了。」
當女巫這個詞彙被提起,神職者的神色就變得非常微妙。
在他們所接受的洗腦式教育中,女巫天然是惡的代表,幾乎是無惡不作之人。可是,他們信賴倚仗的驅魔師卻告訴他們:女巫才是克制惡魔的強手。
……看看惡魔像,看看驅魔師,答案似乎很分明了。
神職者絕望地閉上眼:「天父,請原諒我們曾向惡魔行禮。」
厲蘊丹抽出刀,讓宣幽儀上馬背:「帶他們離開王城,回利達斯。之後該怎麼做,獵魔人知道。」
國王大聲呼喊,外頭的黑鐵騎士殺了進來。天馬載著宣幽儀往外跑,她抬手釋放出一片淨化的白光,卻見眼前衝來的黑鐵騎士身上冒出了黑煙,還發出非人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