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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詛咒下定開始,一切都在按照他說的形式進行。這麼多年過去了,詛咒從未失手。樹林內白骨遍地,使墳冢變成禁忌中的禁忌。
然而……
「我親愛的愛彌紗。」公爵轉過頭,與他的愛人額頭相抵,「你來過這片墓地嗎?」他淺吻她的唇角,「你知道的,我的詛咒永遠不會針對你。」
愛彌紗擁抱他:「我的公爵,我每天跟你在一起,怎麼會獨自來到墓地呢?這兒的泥只會髒了我的裙擺和水晶鞋。」
公爵輕笑,又陰沉沉地看向「復原」的墓碑。他注視著貝內爾·利奧波德的名字,深沉的舊恨漫上他的心口,仿佛心臟處插了一把銀劍,生疼。
「手下敗將。」他諷刺道,「誅滅惡魔的一族最終被惡魔誅滅,多麼可笑。」
但凡利奧波德一族肯安分地當個伯爵,世代繼承爵位、本分守己,都不會淪落到滅族的地步。可他們非要與世道作對,不僅收容女巫、幫扶她們的後嗣,還以「滅魔」為貴族血統的己任,一直與惡魔抗爭。
仿佛世間的真善美、偉光正都匯聚在他們身上,令人看得生厭。
他殺了他們,並掠奪了他們的一切。
「我的公爵,你在不開心嗎?」愛彌紗撫上他的臉,幽幽一嘆,「不過是一塊拼湊起來的墓碑而已,要是惹你不開心了,那就讓它消失吧。」
說著,她看也不看墓碑,只伸出手輕輕一撫。就見墓碑寸寸皸裂,很快化作一堆齏粉零落在腐土中。
公爵笑了:「我親愛的、深愛的愛彌紗,你總是能讓我高興起來。」
愛彌紗閉上眼抱緊他:「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啊……」
所謂的夜行散步似乎只是出來「掃墓」,掃墓完畢即刻返程,真是片刻也不逗留。八匹骷髏黑馬再次飛天,扎進月光與星輝的海,只是環繞著馬車的黑氣太過濃重,遠遠看去就像一片遮天蔽日的烏雲。
夜間飛行總是愜意,畢竟黑夜是魔物的天下。
可偏偏今時不同以往,竟然不止一隻惡魔倉皇飛走,仿佛身後追著什麼窮凶極惡的猛獸。
「跑!快跑!她來了,她來了啊——」
血仆正要斥一句「無禮的賤種」,誰知話還沒說出口,就被下一幕嚇得說不出話。只見一道流光從身後襲來,當場貫穿了惡魔的胸膛。它慘叫一聲從高空跌落,在下墜的過程中一點點化作灰。
卻見那道流光不但沒跟著落下,反倒穿過惡魔的胸口飛了出來。它在空中繞過一個弧,忽地加速飛行,精準無誤地飛回主人手裡。
厲蘊丹握住了昆吾太和劍!
雖說這是劍修的東西,但對她來說相當好使。神劍有靈、自動認主,既能投擲出去,還能自行回來,都不需要她用天蛛冰絲去拴,簡直是居家旅行、殺魔越貨的必備精品。
就像現在,她靠投擲神劍已射殺十七八隻惡魔,而下一個目標——
厲蘊丹一劍摜向馬車,就見那血仆被神劍強大的殺氣籠罩,竟是動彈不得。到底是正道神劍,對惡魔總有這樣那樣的克制力,血仆的心臟被劍氣攪碎,當場殞命。
天馬嘶鳴一聲,像是吹響了戰鬥的號角。它前蹄一揚,羽翼帶動身體朝馬車滑行,俯衝之勢又快又狠。就在厲蘊丹拔出橫刀攻向車廂時,四散的黑氣忽然凝聚,匯成一面閃爍著黑色六芒星的大盾。
橫刀狠狠劈在盾上,擦出金色的火花。伴隨著「咚」一聲沉悶的巨響,大盾四分五裂,厲蘊丹也被氣浪掀飛出去。
頭一回空戰,她的經驗委實不足,平衡感也不好,一下子就被衝出十幾米遠。天馬立刻振翅掉頭,接住厲蘊丹。卻不想公爵已打開車門,提起一把漆黑長劍劈斷了其中四匹骷髏黑馬的韁繩。
接著,他們從一體分成兩半,四匹黑馬載著公爵夫人離開戰區,而公爵的身後張開漆黑的羽翼,額頭冒出惡魔的雙角,連雙手也化作了爪子。他早已習慣空戰,當下便朝弦月發出一聲嘹亮的嘶吼,召喚來源源不斷的惡魔!
「獵魔人?」公爵注視著厲蘊丹,又自我判斷道,「不,獵魔人沒有這種實力。」
又看向一身聖潔的天馬:「神聖物種?」
難以置信,早就滅絕在這片大陸上的神聖物種竟還有遺留。並且,它的血聞上去很純粹,似乎一點都沒有被稀釋過。這怎麼可能?從神聖物種消失至今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千年,哪怕是親族之間的繁衍,都不可能保持如此純粹的血脈。
它更像是一代種或二代種,譬如惡魔中的純血,珍稀又高貴。
公爵:「你是女巫之後。」他篤定道,「只有她們有機會接觸到神聖物種,當然,也只有她們才能召喚出強大的惡魔。」
他見過女巫與珍貴的獨角獸為伍,她們曾騎著它去年邁的巫女那兒上課。
只是,純淨的東西總讓惡魔垂涎,他們聯手覆滅了女巫的小村落,卻被一名大巫女瀕死的一擊帶走了大量惡魔。他記得她傾盡所有血液,用一腔恨意召喚出了遠古魔龍的虛影。那時,惡魔沒討到好……
不過眼下不適合舊事重提。
就這零星的幾秒,厲蘊丹已從天馬背上躍下,附在她身上的阿瑞斯戰甲調整到飛行狀態,在她身後張開一雙金屬羽翼。
她握著刀從上往下俯衝,與公爵的劍正面撞在一起。力與力的碰撞掀起氣浪,他們同時撤出一隻手締結魔紋。在紋與紋的互相絞殺中,厲蘊丹手腕一翻彈出一根細長蛛絲,拴在公爵的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