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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一兩次、三四次……他們漸漸察覺不對,可為時已晚。
不知從何時起,御林軍已變得陰氣森森,宮廷侍衛仿佛已是死人。他們每天晨起踏入朝堂,恍若踏進了冥府地獄,見的是十殿閻王。最要命的是,皇城中的百姓竟在飛快消失,並很快輪到了他們認識的人。
為了活命,他們明面上裝作不知,每天都在為皇城中的怪事發愁,一本本奏摺參上去都寫著請茅山道士來做法祛晦。而背地裡,他們挖通地道先將老母妻小送走,再同父兄弟一道探明原因、尋求出路,結果卻發現是一條死路。
皇帝已死,怪物「登基」。皇子皇女不留,外頭也無藩王異姓王,這天下莫不是要改姓了?
丞相含淚跌倒在椅子中:「我大豐莫不是要國運斷絕了?」
「丞相!」
老丞相眼一閉心一狠:「斬下杜將軍的頭顱!快馬加鞭聯繫戍邊的三位將軍,讓他們帶著兵馬回來勤王,這裡姑且由我們撐住!我們一走,那怪物必定會發現端倪;我們不走,大豐尚有一線生機!懇請諸位成全大義,在將軍未歸之前若是走上將死之路,當殞身以保大局。我雖是一介老匹夫,願為天下先!」
他撩起官袍,沖眾人一跪:「諸位,這已不是大豐之事,而是天下之事。怪物當誅,不然百姓何存?」
「丞相——」他們紛紛跪地,淚灑衣襟。
黎明時分,暗衛坐上一匹快馬,抱著裝有杜將軍頭顱的匣子和丞相的親筆信,直奔大豐邊境。
杜將軍的頭顱雖被斬下,但已經因為遭受屍毒侵擾而變得面目鐵青、獠牙猙獰,已成了說服三位將軍班師回朝的最好證據。不過他得快、更快,否則朝中文武百官都將死去。
「駕!駕!」
馬蹄揚起煙塵遠去,不知復歸會是幾時。
……
付紫瑩送完信回來,胥望東已經大好,只有張清無還在躺板板。等厲蘊丹給村子做完大陣之後,清河的屍毒可算是解了,他總算變回了活人,只是虎牙變長了一些。
厲蘊丹:「清河道長,你可還好?消息已經傳回茅山了,你放心吧。」
清河鬆了一口氣。
厲蘊丹:「不介意的話,跟我說一說那隻紫衣殭屍吧?比如西邊的大墓具體在哪裡,你們栽了多少師兄弟,預計有多少個村子遭了災?」
清河眸光一暗:「我只知道那是一隻紫衣殭屍,當時師父讓我們快跑,我沒來得及多看。後來在林中又遭遇了它,方看清了一些東西。」
「那紫衣殭屍穿的是龍袍,是紫色的。葬的又是大墓,生前必為王族。可它這身穿著與身份,我只能想到一個人……」
「誰?」
「大豐國的第一位皇帝·豐應天,在六百年前推翻前朝,又協同茅山道士殺死不化骨,後大治幾十年奠定大豐基礎,是出了名的鐵血帝君,也是一位梟雄。」
說罷,清河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再開口,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真是他的話,我看不明白……為何明君要將帝陵安在西邊守一處風水寶穴,再把自己養成殭屍?他與茅山交情匪淺,不可能不知道個中危害,為何如此?為何?」
厲蘊丹卻很平靜:「這很難理解嗎?」
清河:「理解什麼?」
「帝王的傲慢、貪婪和渴望。」厲蘊丹能體會這種心情,因為她就是帝王,「坐擁萬里江山卻要在死後拱手讓人,誰甘願?登臨帝王之位卻活了不過百年,誰甘願?若我是帝王,想要江山權勢、榮華富貴,又想要長生久視、不老不死,有那麼難以理解嗎?」
「帝王的野心罷了,但凡他是個梟雄,只要有一個長生的機會放在他面前,他很難不心動。做人時是個皇帝,等人做完了成為僵王,再從陰間殺向陽間,陰陽兩道都做王,豈不快哉?」
這是任何一個有點野心的皇帝都做得出來的事,沒什麼可奇怪的。她不也一樣麼?不然她何必來到太乙天墟,來競爭成為主宰的機會。
大浪淘沙啊!不想被大浪沖走,只能變成金子沉澱。
厲蘊丹:「我想他是利用了你們茅山。」
「什麼?」
「六百年前的不化骨之亂讓他看見了長生的可能,你們道士又對殭屍這般了解,可不是要利用你們得到養屍的方法嗎?」
厲蘊丹道:「他應該是許諾了你們師長什麼事,他們才把方法交給他。而等方法到手,道士就失去了利用價值。帝王是不講情面的,坐上帝位,他就沒有心了。」
而茅山還當他是曾經的帝王。
【叮!隱藏支線解鎖至75%,死亡率提升至80%,請您提高警惕,注意生命安全。】
第132章 旱魃大爭(16)
皇帝最懂皇帝,都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主,誰也不比誰單純。
而一經知曉對方的身份是帝王,厲蘊丹只消代入自己,就能把前因後果猜個七七八八。能當上皇帝的人哪個是省油的燈,即使茅山有面相觀氣之術,也難免有看走眼的時候。
見清河滿臉的難以置信,厲蘊丹看他的眼神不禁流露出一絲憐憫。這世間的帝王能有幾個好人?連她都與「好人」不沾邊,更何況是他們。
她說:「需要我說得再明白點嗎?」
「六百年前天下大亂,皇帝昏庸無度,不化骨禍害人間,正是豪傑輩出新舊交替之時,凡是人中龍鳳者,只要有兵有權有民心有地盤,誰不想弄個皇帝噹噹呢?誰不想天下跟著他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