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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此恆又道:「而人之道,損不足以奉有餘。」
活人貪婪成性、橫徵暴斂,只會讓多的愈多、少的愈少,窮奢極欲又窮兵黷武,積累的惡果是一串接一串,哪有善終的道理?
「你我踏入的每一個須彌小界,所經的每一場災難禍患,皆是人慾引發的後果。」
謝此恆道:「修士有所為,有所不為,既是凡人所作的惡業,惡果自當由他們吞食。一切因果循環自有定數,仙人輕易更改不得。我不願介入他們的因果,僅此而已。」
厲蘊丹:「我介入了數次會如何?」
謝此恆:「你道心如此,順其自然便是。」
他看得出來,厲蘊丹走的是「人間道」。她心系蒼生,不懼因果,若要她像他一樣閉關避世極為不妥,恐怕還會令她生出心魔。倒不如隨她在須彌小界大展身手,這才應和了她的大道。
每個求道者的道心各有不同,真不必強行相融。順其自然者,才能夠殊途同歸。
厲蘊丹盤膝而坐:「這就是論道嗎?」
「是。」
「原來閒聊也能成論道。」
「道無處不在,『閒聊』至簡,本就是道。」
許是「道無處不在」觸動了她的心神,厲蘊丹於風雪漫天中閉上眼,任由「星海」向外擴散、延展,與每一片雪花共舞,與每一隻獵鷹齊鳴。
像是靈魂出竅,像是復歸母體,又像是徜徉銀河,她只感到無比舒泰、心情祥和,仿佛此身與天地日月相同,包容了萬物,再被萬物所包容……
逍遙又安逸,譬如御風而行、隨波晃動。
再睜開眼,火爐已熄、天色已暗。雪頂的天空布滿星子,而風雪已經停下,唯有她身上積了厚厚的一層。只是她不覺得冷,反而覺得溫暖。她的體質似乎又產生了一些變化,憑感覺來說應該是……變強了?
這時,謝此恆的聲音傳來:「你開了神識。」
「神識?」厲蘊丹一愣,這「星海」擱在試煉場叫念動力,擱在謝此恆這兒叫神識。她很快回神,問道,「還請賜教,我不懂這些。」
謝此恆抬手,化出劍指。他告訴厲蘊丹卸下防備、勿起戒心,之後便將劍指點在她的眉心,把大宗門的神識修煉法灌入她的腦海。
他說:「你未出神識時,我可直接對你灌頂;你出神識後,我若對你灌頂便會被你的神識攻擊,故而需要你卸下防備之心。」
雖說厲蘊丹目前的神識遠不及他,但他依舊能感覺到被熾陽道蘊養的神識熱意。
她的神識是一團焚天烈火,頗有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修羅之感,想來她的本性絕非良善之輩,更接近那些太古時期所向披靡的刀修。
但又不近似,在烈火之下,是澄淨冰雪,是奔涌怒濤,是……
灌頂完畢的第一時間,他被厲蘊丹的神識推了出來。他好一陣沉默無言,不知該說什麼。因為神識見人心,一個修士的神識作為往往象徵著他的性格和心智,所以,厲蘊丹的神識一邊接受他的饋贈,一邊把他用完就丟的做法,怎麼品都有點渣。
厲蘊丹:「你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謝此恆垂眸,心頭升起一股無名邪火,忽地唇角一掀竟是笑了起來。
他本是清冷殊勝之人,好似佛池中的一朵蓮花。此刻笑起卻頗有妖孽惑世的感覺,好比蓮花變作濃烈的玫瑰,清水化成醇香美酒,令人一見便不知身在何處。
偏厲蘊丹看得一抖,直覺哪裡不對。
謝此恆決定再試一試:「自古刀劍不分家,我有些劍修的心得想給你,你且過來些。」
劍指點入她的眉心暢通無阻,她的神識堪稱敞開大門歡迎他輸入更多的秘籍。謝此恆灌入最後一章,他的神識給出「到此為止」的信號,幾乎是立刻的——對面的神識一腳把他踹了出去,並關上了大門。
真真是用完就丟,半點不含糊!
謝此恆:……
呵,刀修!
厲蘊丹:「你不如歇歇,我觀你氣色不好。」
謝此恆深深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明明眼神古井無波,愣是把她看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似乎很想說些什麼,但又憋著沒有說,到最後只在巨石上盤膝打坐,頗有調整心緒之感。
這是怎麼了?
厲蘊丹沒急著離開,左右謝此恆是自己人,她信的過他,倒不如在他身邊把甲級錦囊開了。一來在外頭開囊能避開愛黏人的天馬,二來要是手氣好開出真龍,還能推鍋給謝此恆背上。她真不是臉皮厚,只是這鍋他都背起來了,多一個不是多,少一個不是少,物盡其用啊。
第三麼……謝此恆是個人,她要是開出一條真龍,龍再吃味兒也不會跟人斗吧?
萬事俱備只欠錦囊,厲蘊丹吃飽喝足還蹭了神識修煉法和劍修心得,當即認定雪峰是她的福地,在此天時地利人和定能開出真龍!
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取出紫金色甲級錦囊,大力一捏。但見光芒閃過化作萬千星子,又頃刻重合融成一柄絕世神劍。
它通體純白,邊鑲紫金,蘊含著天地威能,恍若能一劍破開虛空。
而神劍出,謝此恆豁然睜開眼。他注視著它,目中除卻欣賞並無多餘的情緒:「真仙秘寶……」
【昆吾太和劍:龍脈交織崑崙頂,一線破天太和劍。鴻蒙紫氣融基石,后土鑄鞘藏無鋒,若得真仙執劍起,普天之下無魔物。昆吾昆吾,崑崙得悟;太和太和,太乙生初。註:孤品,又稱「劍修誘捕器」,此劍一出,能令天下劍修趨之若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