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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什麼會來找她?
龍相鳳骨之姿,身邊不應該早有高人護著嗎?怎麼會在多明區?
猜不透又不方便掐算,她乾脆直接問了:「小姑娘,你這麼晚來三姑堂找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
祝姑和藹道:「我這兒就是個小堂,平時出個文昌符、太歲符過過日子。你要是求考試過關、化解太歲,我還能幫幫你,可你要是失戀了,來三姑堂求姻緣求複合,那我就幫不了你了。」
「感情之事不可勉強,要順其自然。」
祝姑比照著厲蘊丹的年紀,也只能想到「為情所困」這點。殊不知眼前人不僅母胎至今、放著整個王朝的美男子不要,她還熱衷搞事。
厲蘊丹搖頭,從兜里取出僅剩的半張符,直截了當:「我來求這個符。」
見到符,祝姑的臉色直接變了。像是知道她要問什麼,祝姑擺擺手,態度也變得冷漠起來:「跟籠屋有關的事,三姑堂接不起。小姑娘,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有這張符,但請聽我一句勸,趕緊搬出籠屋,別再住進去了。」
厲蘊丹一笑:「你好像知道我要問什麼。」
祝姑沒作聲,只是趕客之意很明顯。
「你讓我搬出籠屋的顧慮,我懂。」厲蘊丹平靜道,「從昨日至今,我已經斬殺兩隻惡鬼。」
祝姑猛地抬頭。
「仇怨結下了,即使我走,它們也不會放過我。所以,我要先下手為強。」厲蘊丹道,「我敢住進籠屋,我就有十足的把握活著。」
當然,這句是假話。要是她真有十足的把握活著,壓根不會來尋符。只是作為上位者,厲蘊丹也是個會畫餅的人。
她給祝姑畫了張大餅:「找到你這裡,不過是為了多一張底牌。我尋思那屋裡什麼都算完整,唯獨這符破破爛爛,肯定有什麼不為人知的作用。如果你能告訴我、甚至助我一臂之力,或許籠屋……」
祝姑不接她的餅,只看著符,淡淡道:「上一個對付籠屋的人,墳頭草都有你高了,他說得比你更好聽。」
厲蘊丹:……
她識相地閉嘴,聽祝姑繼續。
「有些人可以斗過鬼,卻怎麼也鬥不過人。」祝姑的聲音低沉下去,一下子蒼老了不少,「你拿的這道是鎮靈符,可惜會畫這道符的人早就入土,而我只會文昌和太歲兩道符。」
「你找錯人了,另請高明吧。」
然而厲蘊丹不打算另請高明,只打算逮著一隻羊薅。畢竟出了這個門,她可不知道下一個賣符的人是有真材實料還是個欺世大盜。
不過,想用人就不能把人逼得太緊,歷來有本事的謀臣哪個沒點脾氣,她早習慣了在請人出山時受到的冷待,反正——他們最後還是會給她跪回來。
她不急。
厲蘊丹起身:「今日是我叨擾了,我改天再登門造訪。」
祝姑沒有理她。
厲蘊丹攤平了鎮靈符,小心地放在桌上。隨即便沒入了黑暗,輕鬆躍上屋頂,三兩下便消失了蹤影。
祝姑回首,只能見到屋檐下的燈籠隨風飄蕩,哪裡還有她的影子。
「原來是個練家子……」難怪底氣足。
第38章 猩紅嫁衣(7)
人有人的圈子,而鬼是人變的,想來鬼也該有鬼的圈子。
大抵是消息傳得快,都知道厲蘊丹不好惹,為了不撞在這號女魔頭手裡,不少小鬼見她夜歸就避得遠遠的,倒是讓她一路安生地回了籠屋。
看門的小吏早不見了,他似乎不住這塊地兒。只剩兩扇破鐵門虛掩著,似在暗示晚歸者自便。
厲蘊丹開門入內,掃過左側幽暗的樓梯,再看向右側陰森的電梯。為圖省事,她果斷選擇了後者。
約莫是怕了她乾淨利落的殺鬼手段,這次電梯上升的是又快又穩,半點作妖的意思也無。待把她送到16樓,幾乎是在厲蘊丹的後腳跟跨出電梯的一剎那——它迫不及待地合上門,分分鐘朝樓下轉移,搞得像是到了這個點還有活人要坐電梯似的。
離譜。
沒興趣理會一些構不成威脅的小鬼,厲蘊丹走向044號房。期間,她二度踩過防盜門脆弱的「脊樑」,還大力碾了碾,把一鞋底的泥沙全揩在門板上。
做完這些,她心裡舒泰多了。
眼見左右無人,有「人」也必定是鬼。秉著殺雞儆猴的心,厲蘊丹嘲諷全開:「有些東西真是不惜福,放著好好的門不當,非要做溷藩的腳踏板。呵,可不得成全你嗎?」
同理,有些人死了能當鬼也是一種福氣,別放著好端端的鬼不當,偏要來做她刀下的飛灰。
話落,她自在地進了屋。
搬過木櫃作門,進入盥洗室沐浴,只是籠屋設備簡陋,洗漱時不供熱水。
倒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厲蘊丹思量片刻便握住花灑的手柄,將熾陽道的炁運轉至掌心,隔著一層薄薄的金屬,源源不斷的熱度自她手心輸出,溫暖了流動的水,洗去了滿身的塵。
爽快地淋浴一番,她刷完牙後爬床就睡。
然而之前的警告終究是錯付了,這燈一黑、被一蓋,整樓魍魎等上菜。許是覺得人睡了它們又可以了,客廳里的吊扇再度嘎吱作響,衛生間的下水道傳來咕嚕怪叫。
最要命的是,厲蘊丹的床底下傳來了長指甲刮擦地板的聲響,咯吱、咯吱,帶著喉骨中輕微的嗚咽聲,有一隻鬼怪從床底爬到了床沿,隱約有摸進被褥的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