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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鏗!」
刀劍相觸,力與力強勢角逐,在急速劃開的火花中。主神緊緊盯著兩個各出殺招的人,一瞬間記憶中閃過無數畫面。
無論是三萬年前、三千年前還是三百年前,每一對進入神域的造化者都是如此拼殺。儘管他們是愛人、是摯友、是親人,或是兩個公認的大善人,可為了至高無上的利益和地位,到頭來終會決一死戰,無一例外。
多少年了,愛情、親情、友情乃至恩情,之於利益而言都不算什麼。只要他說出「最強者可以擁有太乙天墟」,他們就會為了成聖打生打死,直到一人幹掉另一人為止。
兜兜轉轉,太乙天墟最終還是他的……然而,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看著招招致命的兩個人,主神閉上眼,復又睜開。他以為他們會是那個意外,沒想到還是一樣的人啊。
他幾乎能預見他們的結局,一方殺死另一方,並向他索要可得的成果。卻也正是因此,勝利者終將失去繼承太乙天墟的資格,只會成為太乙天墟的傀儡。
被欲望驅使的人永遠不會明白,這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是無價之寶,遠比物質更可愛。若是失去了無價寶,縱使坐擁金山銀山又如何?失去自我才是人生最大的失去,可惜……他們總是要在發現時才懂。
忽而傳來一聲巨響,拉回了主神的注意。
他放眼望去,就見橫刀從天空如流星墜落,精準擊中謝此恆的下丹田,將他貫穿了釘在神域的鏡面上。白衣劍仙折翼在地,本命劍自他手中脫落,他的下丹田雖然沒流一滴血,可橫刀溢出的力量卻封鎖了他的生機。
謝此恆握住刀:「你……真是……」
厲蘊丹落地,他掙扎了幾下,頓時長發散落、再無聲息。
主神沒有說話,厲蘊丹背對著他站了許久。從這個角度看去,主神看不到她的表情,只看到她取刀的手有些顫抖。手是放在了刀柄上,拔卻沒有拔。
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厲蘊丹這才轉過身來,看上去表情比來時更冷了:「主神,兌現你的承諾。把太乙天墟給我,我可以保你和他都不死。」
很誘人的條件,不是嗎?
可主神聽了卻是仰頭大笑,狀若癲狂:「哈哈哈!厲蘊丹,你殺了他!你還真殺了他!你知道你說過的話我聽過幾遍嗎?幾乎所有殺完另一個人的贏家都會這麼對我說!」
「殺了他,卻還想借太乙天墟將他復活,你以為世間真有兩全其美的事?別自作聰明了,你一輩子都拿不到太乙天墟!」
好端端一個英俊舒朗的男子,笑起來卻像個瘋子。他看著她,再看向再無生氣的謝此恆,瘋笑的聲音中竟是傳遞出一絲深切的悲涼:「你以為天上會掉餡餅兒嗎?你以為太乙天墟為什麼是六十四卦的模樣?」
「哈哈哈!孤陽不生,孤陰不長,陰陽本該存雙,可你殺了他!」
他先是大笑,再是痴笑,最後成了呵呵呵的、頗為瘮人的笑。別說神有神的樣子,眼下的主神失魂落魄,比起神,他更像個失卻理智的人。
「都是一樣的,都是一樣……呵呵,呵……」
厲蘊丹的聲音依舊冷靜:「你的意思是,我殺了他才是自絕後路,繼承不了太乙天墟,是嗎?」
「是!」主神豁然回頭,道,「太極生兩儀,你以為為什麼是兩儀?一陰一陽之謂道,你以為陰陽怎麼成道?」
「我放你們上來,無論你們是男是女,還是雙男雙女,你們的『力』必將是一陰一陽。唯有允許對方存在才能共生造化,一方死去,你以為你還能活嗎?」
厲蘊丹:「陰中有陽是真陰,陽中有陰是真陽,他死了,我為何不能獨活?就為了陰陽之力必須平衡嗎?」
主神嗤笑:「是,如果單純是陰陽之力,你未必會死,可德者近道,你殺了他就是失了『德』,連這個字都穩不住,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化為烏有,這才是太乙天墟擇主的機制!」
「如果神域只允許神進入,那麼甲級的造化者算什麼?我會給他們資格上來見我嗎?」
主神:「所以說你們不懂,誰也看不懂。太乙天墟要的主人從來不是什麼實力至強的霸者,而是真正的有德之士。凡能經過最後一關,就是德者為道,殺人者——人恆殺之。」
厲蘊丹頷首:「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主神收斂了情緒,「你已經殺了他,那你便是太乙天墟的傀儡了。要麼殺了我,接替我的位置;要麼我殺了你,我繼續坐這個位置,動手吧。」
厲蘊丹:「嗯,你果然是太乙天墟的傀儡。」
主神微微蹙眉:「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只是與想得一樣罷了。」厲蘊丹轉過身,把長刀從謝此恆丹田拔了出來。刀出來的那刻,封鎖住謝此恒生機的真炁也跟著拔了出來,躺在地上的人生機忽然涌動,一下子睜開了眼。
主神愣住了,厲蘊丹卻開了口:「你以為我真會殺了他?」
「好天真啊。」厲蘊丹嗤笑,「你都看了我一路了,居然還以普通人會做的選擇來揣測我,真是可笑至極!我有這個閒情殺死他,我為什麼不跟他一起聯手殺死你?別忘我我是個煉器師,從你說出太乙天墟是眾神煉製的器開始,你就已經輸了!」
主神臉色微變,方才想起這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