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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厲蘊丹是煉器師。一名神級的煉器師,對太乙天墟有什麼看不穿的?或許早在摸透它的構造時就明白它大體是個什麼東西了,如今與他虛與委蛇,不過是詐他而已!
「你!」
「你什麼你,我什麼我。」厲蘊丹開了話閘,「別說我本來就沒打算殺他,就算我真殺了他,你覺得我真需要太乙天墟才能將他復活,你以為我之前在試煉場學的東西都塞回狗肚子裡了嗎?」
「我有的是方法保全他的性命,也有的是方法讓他詐死。再說,主神,你露出的破綻已經夠多了。」
「每一次,每一次……」厲蘊丹回憶著,「你明明可以把我扔到事發地的更遠處,偏偏沒這麼做。你把機會送給我,又總期待『機會』能搞死我。你看著我成長很欣慰,給我安排的試煉場很符合我的缺失點,可同樣的,你還是想要我死。」
「不覺得這種做法很矛盾嗎?亦正亦邪,既陰且陽,你對我所做的一切安排已經告訴了我這個答案——你期待我成長,成長到能解脫你的地步。」
厲蘊丹從來不在戰鬥時廢話,可這時,她看著太乙天墟的傀儡·名義上的主神,只感到無盡的悲涼。
「我跟謝此恆戰鬥時,你閉上了眼,一副不忍再看的樣子。我斷定你遇見過無數次這樣的事,並會以積累的經驗判斷我到底有沒有殺人。」
她猜對了,他毫不懷疑她殺了他。
「所以我可不可以認為,其實你……也是我們之中的一員。你和曾經的那一位也曾如我和謝此恆一樣站在這裡,可你活了下來,對方死了,是嗎?」
主神後退一步,臉色一白。
「可在你之後也進來了無數造化者,他們之中也會一生一死,但你的模樣卻還是你自己,沒有被下一個取代。那麼我可不可以斷定——若是自相殘殺活下來的人,會被你吞噬;若是一方自盡成全了另一方,那麼另一方就成了傀儡。」
如她所料,主神已經聽不下去了:「閉嘴!」
「但你又對我說,殺了你可以取代你,我相信這句是真話。」厲蘊丹道,「也就是說,你是能被殺死的。然而歷史上那麼多『贏家』都沒能殺死你,為何輪到我就能了,除了我的實力……其實你也不想活了吧?」
「讓我猜猜,為你自盡的人是誰?是摯友,是親人,還是……愛人呢?」
「閉嘴——」
殺手驟發,厲蘊丹一擊格擋,謝此恆腹部的傷口完美癒合,持劍緊隨而上。刀劍合璧,誰與爭鋒?主神幾乎是被他們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頓,直到厲蘊丹單手扣住他的腦袋準備搜魂,主神才吐露了實情。
他確實是被留下來的那個。
在上任主神說出只能活一個人之後,他本欲帶著她轉身離開,再不參與這事,不想她竟是自爆而亡,不允許他後退半步!
沒半句商量,沒一點提醒,僅僅是為了成全他對「道」的追求,她就決定死去。
對,他是個求道者,是個畢生都在追逐大道的人。她明白他的心,可他不需要她這樣的成全!為什麼擅自死去,為什麼要自盡,為什麼要留下他一個人?她以為是成全,卻不知是他殞身的地獄。
「得知被騙後,我殺了主神。可即使成為傀儡,我也復活不了她了……」
死在神域就是真的死了,他遍尋不見她的魂魄,三千世界也是一無所獲。他好恨,他怨毒,他甚至唾棄她……可他依舊愛她啊……
抱著這樣一份扭曲殘存的感情,他成為了主神,邀請了一對又一對的造化者,並冷眼看著他們自相殘殺,再把贏家盡數吞噬。他沒有心,也早就不會痛了。可活了這麼久終是乏味,他想要尋求一個解脫,卻不願死在無德之人的手裡。
他原以為厲蘊丹是他的解脫,卻不想她也會親手殺死重要之人。也對,她是帝王,殺人成全自己很正常。可他沒料到,這只是她的障眼法而已。
她通過了最終試煉,他能感覺到太乙天墟正在將能量鎖定到她身上。
他的心頭忽然一松,只覺得太好了:「主神是無法自盡的,我半死不活這麼多年,是該離開了。」
轉過眼神:「厲蘊丹,你到底對終局猜到了幾分?」
「如果我說全部,你信不信?」厲蘊丹道,「太乙天墟的管理模式過時了,到我手裡,我會給它做一番改變。還有,我做修士三千多年,從一開始接觸的就是陰陽之道,要是會上你的當,那才是白日見鬼。」
陰陽之道,造化之門。乾坤相對又平衡,譬如正邪,譬如善惡。
而「既濟」是63卦,表示「大圓滿」、「已完成」,正如她眼下擊敗主神,接手太乙天墟。
然而,「未濟」是64卦,明明是終卦,意思偏偏是「未完成」……末卦接首卦,又是一個循環,正如陰陽相生才能生生不息。
「你以為我為什麼不呆在離火大境,總是去各個大境轉轉。」
「你以為我呆在秘境真是為了玩樂嗎?」厲蘊丹看著主神,道,「你看過太多的人,你便以為我跟他們一樣普通。或許你也看過很多帝王,覺得他們與尋常人無異。但你就沒想過嗎?我一個女子要在男子當道的世界殺出一條血路繼承大統,是能被『普通』左右的嗎?」
「你不是輸在我的實力,而是輸在強加在我身上的固定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