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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蘊丹是可以手起刀落,斬下小喪屍的頭顱。但,她不會當著一個可憐母親的面殺死她的孩子,尤其是對方還有理智的時候。
她只是告訴她現實:「他已經死了。」而你也快了。
一腳絆倒小喪屍,厲蘊丹用巧勁折斷它的腿骨。她快速上爬到六年級的樓層,由上往下看了一眼,便見那女子抱著小喪屍嚎啕大哭,任由它撕咬她的血肉。
只是這慘絕人寰的場面沒持續多久,心如死灰的女子掰下自行車後輪的鋼線,親手貫穿了小喪屍的頭顱,也貫穿了自己的咽喉。
母子死在末日的第一天,很難說是幸還是不幸。
厲蘊丹收回視線,喚道:「梁今尋!」
「梁今尋!」
「姐!」是從樓下辦公室傳來的聲音。
厲蘊丹循聲辨位,單手一撐欄杆,旋轉身體躍下。借著下落的力道,她一腳踹開辦公室的門,就見一隻高大的喪屍扭頭要咬她。她一刀砍掉它的頭顱,在它倒地後總算看清了後方的場景。
梁今尋蜷縮在辦公桌下,正用棒球棍牢牢頂著一隻喪屍的嘴。而在辦公桌後方藏著兩個嚇壞了的小姑娘,她們身量極小,看著只有七八歲。
厲蘊丹上前扯過喪屍的領子,手起刀落——
梁今尋下意識地閉上嘴捂住眼,卻還是感到有液體飛濺在衣袖和褲腿上。大抵猜到了是什麼,他臉色慘白。
「睜開眼。」厲蘊丹冷聲道,「如果你想活下去,必須習慣看到這些東西。」
梁今尋渾身顫抖,可還是強迫自己睜開了眼。他呆呆地注視著屍體,再順著滴血的刀尖寸寸往上,看向厲蘊丹毫無波瀾的眼。
她說:「你得習慣,梁今尋。」不含勸慰的語氣,只是命令。
梁今尋:「姐……我知道了。」
眼淚簌簌落下,他用手背擦乾。他一再盯著厲蘊丹的臉看,終是深吸一口氣起身,發出自己的訴求:「我可不可以帶上她們兩個?」
梁今尋回頭看向兩個女孩:「是一年級的小朋友,她們的爸爸擋在樓道上讓我們先跑,我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厲蘊丹垂眸:「如果我不許你帶呢?你也知道,你連自保的能力也沒有,要是帶上她們,最後是給我添麻煩。」
梁今尋抿唇,握緊棒球棍:「我會習慣的!我要帶著她們!」
厲蘊丹背過身朝外走,不置可否。
「姐……」
「愣著做什麼,帶著她們跟上。」厲蘊丹道,「要是一件事你無論如何也要做,那就去做,別在乎別人的看法。但同樣的,做下決定的後果你得自己承擔。」
喪屍末日,她決定用戰鬥把他催熟:「現在,掄起你的球棍去打前面的喪屍。」
梁今尋的手在發抖,他認了出來,前方的小喪屍是中午跟他下過象棋的同桌。他已經變了模樣,眼球猩紅、滿嘴黑血,正直勾勾地盯著他,快速跑來!
對方速度很快,可梁今尋卻覺得一切變得好慢。
他想了很多,明明上午還好好的,老師只說「今天情況特殊不下課,大家儘量要小聲」,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可在下午三四點,當第一批家長到校後一切都變了。
家長咬了老師,老師咬了學生,學生再咬學生……他憑一根球棍活了下來,卻沒想到如今要把球棍砸向同學。
「同桌」越來越近,即將撲上來。他看向「姐姐」,猛地閉上眼再睜開!
「哐!」球棍砸向喪屍的頭,它倒下了。
球棍垂落在身旁,梁今尋只覺得很難過:「姐,我好難過,我接下來該怎麼辦?」
厲蘊丹:「自然是盡全力活下去。」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了呢?」
「哪怕只剩你一人。」厲蘊丹看向他,「也不要辜負『人』這個字。」
她帶著他們走出死地,進入另一個未知的前方。
……
是夜七點半,厲蘊丹清理完校區的喪屍,開始整合倖存者的人數,並組織他們分批前往學校操場。
八點左右,第一批直升機遲了一刻鐘才到,共接走小學生56名。之後是第二批、第三批……約九點左右氣溫驟降,瓢潑大雨落下,淋了等候者滿身。
厲蘊丹將梁今尋送上直升機,卻在反身時被少年拉住了衣袖:「姐,你不跟我一起走嗎?」
厲蘊丹:「我會在最後離開。」她不留下,這批學生無法心安。
衣袖被鬆開了,直升機的門合上,伴著螺旋槳的聲音越飛越高。她看見少年趴在窗邊看她,直到再也看不見。
雨越下越大,遠方傳來一聲聲屍吼。沒有人知道屍吼聲來自哪裡,只是本能地朝厲蘊丹在的方向靠攏。
她就像定海神針,只要她安穩如山,他們便會覺得沒什麼好怕的。
操場上沒有燈光,唯手電筒的光亮照明。學生們淋著雨哆嗦成團,一邊相擁取暖,一邊喚著她的名字:「梁恩雅,你在嗎?」
「在。」
「梁恩雅,你冷嗎?」
「不冷。」
「梁恩雅,你可不可以多說幾個字?你不說話,我就覺得慌。」
「……」
直升機陸陸續續地來了好幾趟,帶走了所有倖存者。厲蘊丹如她所說地上了最後一架救援機,她看著外頭的大雨,心頭的不安愈發濃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