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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漸漸慢了下來……
這一刻的感覺他們無法形容,只是一瞬間體會到了何為「天塹」。
因此,當他們返回安家村,聽村人說起「這是飛舟上下來的神仙,說六十年已到,來村里收徒」的話時,心裡有驚訝有好奇,也有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苦味。
「等等,那飛舟去了哪兒?」
「神仙袖口一張,飛舟一下子變小,鑽進他袖裡去了!」農人比劃著名,說得眉飛色舞,「都沒見他們動手,那些劍就一把把飛了起來往鞘子裡鑽,跟活的一樣。」
放眼看去,神仙們長得與凡人也沒甚差別,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說的也全是官話。他們瞧著年紀不大,多不過三十幾,小不過十四五,只是各個面如冠玉、色若春桃,倒是凡人難比的好顏色。
彼時,被稱為「方長老」的年輕男子拿出一個八卦盤,張開、落地,便成了一方可供九人歇息的寬敞大間。裡頭曲水流觴,白鶴聞香,桌上放玉簡玉牌金銀無數,門扉洞開、只待人來。
方長老:「告訴他們,帶三到十五歲的孩子過來,我們只在此停留三天,逾期不候。」
弟子們應聲道:「是。」
消息傳開,別處的村鎮也在往這頭趕。過不多時,安家村里外排起了長龍,合著年齡的人在張望,不合年齡的人聚在「仙府」外頭朝里看,發現只要是進去過的孩子,甭管有沒有被選中,都能得五兩銀子出來。
竟還有這等好事?
或許在大城中,五兩銀子只是一個大家丫鬟的月例。可放在物質不豐、物慾不多的小村子裡,五兩銀子足夠一戶人家一年的花銷了。
這下子消息傳得更廣了,抱孩子而來的男女越聚越多,但被選為弟子的寥寥無幾。
只見神仙讓一六歲小兒上前,先是摸骨確定年紀,再是取過一把與成人脊椎等長的玉尺,緊貼小兒的脊椎往上。所謂靈根,一解是有靈的慧根,還有一解是支撐人體的「根」。脊椎上通頭腦,下通魄門,清濁皆具,是最能測准靈根的地方。
是以,靈根有沒有,玉尺貼上脊椎就清楚了;靈根好不好,看玉尺給的反應也明白了。
少頃,貼著小兒脊椎的玉尺亮起了大紅色,如火如荼,令方長老面露喜色:「火靈根,還是單靈根!此子大有……嗯?」
不料紅光未持續多久,在玉尺上呈現的象就成了頭髮絲一般細細的一縷。見狀,方長老的笑容垮了下去,他嘆息著搖頭,道:「可惜可惜,單火靈根,纖毫一縷,多不過成為先天武者、絕世名將,想再往上升就難了。」
小兒聽不懂,母親在外頭。方長老取過五兩銀交給小兒,差弟子領著他去找他母親,旁的話一句也別多說。
弟子照辦,婦人見小兒取銀而來,眉目間只見欣喜、不見煩憂。旁人的孩子如此,她的孩子也是如此,都沒被選上,誰也不誰差不是麼?
婦人抱兒離去,弟子唯余嘆息。
老村長在一旁看著笑得牙不見眼,他的女兒抱著孩子排在最後,忍不住問道:「阿爹,要是孩子被選中了,會去哪兒呢?何時能回來啊?」
「這……」老村長的笑容淡去,「六十年前被選中的三個,至今沒回來過。不要多想,如果孩子有機會成仙,那是莫大的造化啊!」
「可是……」
話音未落,他們只覺周遭的空氣凝滯了幾分,身上仿佛覆蓋著一層壓力。「仙府」那頭沉寂片刻,忽然九位神仙盡數騰空而起,衣袍烈烈,他們素來鎮定的臉上浮起震撼的表情,像是遇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都直勾勾地盯著一個方向。
「方長老,剛才的真炁是……」
「別說話!是位大能!」
即使威壓流轉只一息、並無惡意,那其中所蘊含的天地威能足以令任何一個修士吃驚。不提門中元嬰長老,便是化神期的老祖也未必能到這地步。
所以,這境界難道是、是……
方長老突然朗聲道:「鄙人楚華山無涯宗煉器峰長老·方良翰,今來大青山只為收受弟子,若不巧打攪前輩修行,還望前輩海涵!」
「長老?」連門派和名號都報上了,來者究竟是何境界,居然能讓方長老如此謹慎對待?
正疑惑間,只見遠處祥雲升起、威壓淡淡。一道人影騰空而起,扶風踏葉,轉瞬即至。待她行到身前,那威壓的體感更是渾厚,像是閉關才出的高人,或自封百八十年有餘。
方長老額頭冷汗落下,縱使厲蘊丹實是人間殊色,他也不敢多看一眼,只低頭行禮:「前輩至此若有要事,晚輩願意迴避。」
厲蘊丹打量了幾人一眼,除了這方長老是個金丹後期的修士,其餘幾人不過築基罷了。他們對上她譬如蚍蜉撼大樹,她只消動動手指,他們便會蕩然無存。
她張嘴,忽悠開始了:「適逢出關,不料地貌大變。你可知『天子閣』在哪,我是那一派的長老。」
方長老:「不知。」天子閣的長老,這真沒聽說過?
厲蘊丹不禁蹙眉:「怎會不知?天子閣是大派之一,倒是你們無涯宗,我是未曾耳聞。」似是忽然明悟了什麼,她的語氣微微急促,「如今是何年月?此地又在何處?」
聞言,方長老就明白了,這位怕是閉關太久,出來驚覺什麼都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