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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師塔維看向宣幽儀:「難以置信,居然是神的使者!」
「神的使者!」
「天吶,聖女!黑暗永遠壓不倒光明!」
「是聖女!快去告訴教皇!」神父大喊,「諾伊雷奇主教,您還愣著幹什麼?」
雖然用上了「您」,但他的語氣一點也不客氣:「快行禮吧!這是百年難遇的、能讓聖水發出白光的聖女!您作為利達斯的管轄者,不應該做些表示嗎?」
諾伊雷奇:……
這一刻,驅魔師的身份問題已不重要,重要的是出了一位「聖女」。托「天使」的福,宣幽儀一下子從小跟班晉升為座上賓,不僅受到了最高規格的禮遇,還轉眼成了大佬的「背景」和「靠山」。
宣幽儀:「我們的身份沒有問題……」
「對!沒有問題!您是神的寵兒,與您在一起的自然也是驅魔師,你們是神給薩迪克國的恩賜!」振臂狂呼。
局勢反轉得太快,饒是厲蘊丹也沒做好心理準備。
只能說,「蠻夷」的思維方式委實與中原大地的人迥異,他們看見什麼就是什麼,腦中的概念只有黑白之分,沒有黑白交融的灰色地帶。
一見聖水沸騰就怕,一見聖水發光就喜,仿佛沒有「被動手腳」的概念。
且聖水一發光就判定祈禱者為「神的使者」,十分高效武斷,還立刻給人排好了在教廷的序列,並迅速把自己發展成神使的擁躉,做好站位工作。這一波自我攻略未免太快,快得令她咋舌。
殊不知,他們的做法並不誇張,而是力求自保。真要追根溯源,這還是獵巫運動的後遺症。
那時,只要一個女人被定義為女巫,那麼與她相關的女伴、朋友、家人都會被打成同黨。若是不儘快劃清界限,就會一起被燒死。於是,「站隊迅速」、「立場分明」成了活人的本能,一見宣幽儀能讓聖水發光,他們敢不擺明立場嗎?
要是被傳出去「懷疑神的使者的身份」,那自己豈不是成惡魔了?
會被燒死的!
她們立刻被請入教堂最大、最華麗的房間,桌上放著水果、茶壺和昂貴的甜點。而諾伊雷奇不愧為厚臉皮的高序列,即使處於下風,也能自如地混在隊伍中,好像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
宣幽儀:「大佬,這個造化者怎麼辦?」
厲蘊丹:「還有用。」
既然他能說出「與惡魔合作」,想必是有惡魔這條線的,留著他遠比殺了他用處更大。
厲蘊丹:「你打算如何?是接觸權力,還是放棄權力?」
宣幽儀笑笑:「哪有把送上門的東西推開的道理?只是要委屈大佬了,要是我成了什麼聖女,你就變成了『跟班』。」
「無妨,正合我意。」
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
……
是夜,萬籟俱寂。
縱使是利達斯這樣的大城,入夜後亦是無人亮燈。一座座建築沉在夜幕里,像是浸泡在黑色的深淵中,厲蘊丹候在教堂的鐘塔上,與黑暗融為一體。
她發現盤桓在利達斯上空的魔物很多,影影綽綽,頗像正在飛的吸血鬼。
她沒動,只是等候。
「鐺、鐺、鐺……」大鐘敲響十二點,聲音震耳欲聾。隱約間有蝙蝠撲翅的聲音傳來,透過雲霄,附著微風。
借著聲音的掩蓋,一道人影衣袖輕動,眨眼消失在夜色中。厲蘊丹並未輕易追上去,只在鐘樓上等了又等。約莫十分鐘左右,盤桓在高空的惡魔悄然退散,追著那道人影而去。厲蘊丹又稍事片刻,待確定周遭再無多餘的「眼睛」,便尾隨著惡魔離開。
她一邊前進,一邊脫去斗篷,露出貼膚的阿瑞斯戰甲。
鬆手,斗篷消失;招手,藥水出現。
她將帶毒的曼陀羅水塗抹到戰甲上,按女巫草藥學的記錄說,曼陀羅帶著濃重的陰性力量,是「惡魔的蘋果」。可它不會吸引惡魔,只會降低惡魔對塗抹者的警惕心,從某種程度上來講,它具有一定的保護和辟邪作用。
事實證明,女巫的傳承不會騙人。當她啟動阿瑞斯戰甲的「隱身」功能後,帶著曼陀羅味的她就與環境融為一體,再看不出任何區別。
她掠過草叢和灌木,穿過溪水和森林,像一陣狂風卷過四野,並在半小時後來到了一處視野開闊的山崖。
站在高處,她看見下方是連綿的森林、高聳的巨木,而遠方有一座建在山中、與山相融的古堡。奇的是,古堡不知是魔法防禦好還是本身為惡魔的堡壘,在如斯黑夜之中竟然亮著燈火。
不多時,大霧瀰漫,遮掩了遠去的人影。厲蘊丹從山崖躍下,緊隨而去。
古堡外,鐵索橋,諾伊雷奇止步於此。
就見鐵索橋的中端憑空出現了一輛馬車,它由八匹骷髏黑馬拉扯,從濃重的黑霧中行駛出來。氣氛莫名變得壓抑沉重,黑暗力量仿佛粘稠得能化作水。若是實力差些的獵魔人或造化者來此,興許會透不過氣來,但諾伊雷奇只是微微欠身行禮,看上去沒分毫異常。
「公爵,公爵夫人,諾伊雷奇向你們問好。」他站直了身體,眼睛卻注視著腳尖並不亂看,「今夜天色很好,兩位是去散步嗎?」
穿著禮裝的吸血鬼從車夫的位子走下,恭敬地站在一邊。
忽而,馬車的門往兩側打開,顯露出裡頭的兩個人影。女式大裙華麗繁複,而在大裙之上,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與戴著白絲手套的小手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