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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魚的女人:「今天又吃烤魚嗎?」
厲蘊丹:「嗯。」
「到處都在議論你,笑死!」女人大大咧咧,「看在你是龍的份上,給——我洞府里剛種出來的番薯,烤著可香了,送你。」
「……謝謝。」
「不用客氣了,我就是想試探一下龍吃不吃番薯,原來能吃啊。」
「……」
走出熙熙攘攘的長街,邁向靜謐安逸的雪山。厲蘊丹緩步前行,沒想到這次還沒走到山腳,她就感知到了謝此恆的氣息。
不知是她來晚了還是他想散步,她居然在山腳看見了他。比起與風雪融為一體的清冷,站在山腳、與花草樹木映襯一處的他倒顯得鮮活不少,遠觀如一朵雅致千瓣蓮,開得低調卻奪目,似水中仙。
縱使她見過不少好兒郎,都不得不贊他一句好顏色。
草折,輕聲起。謝此恆朝這一頭看來,沉默三息道一句:「厲道友。」
「怎麼在山腳了?」厲蘊丹走向他,「我以為你會在雪頂修煉,直到我驚動你為止。」稀奇,一個修煉忙人還會下山,莫非是發現山腳的湖底有個洞,他又想窩進去了?
謝此恆可不知她腦子裡在想什麼,只實話實說:「下山是為了重走上山路。」
「嗯?」
謝此恆:「初見厲道友時,你還是個凡人。如今,你已是合體期大能。」他看向她,「若在大境,你的修為足以擔當大宗掌門、執法堂長老或鎮派老祖,思及此,我頗有感慨。」
從凡女一步步成為大能,他見證了奇蹟。
可即使她成為了大能,上雪峰也不是用飛的,而是用兩條腿走的。其心質樸至純,其道至情至真,無怪乎能在百年內進入合體期,她的所作所為俱是返璞歸真。
從她身上,他學到了一些東西。
或許元丹碎裂是另一種機緣的開始,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劍仙,不必背負劍道魁首的重壓,更不用成為各派劍修的榜樣,以殞身之法護持三界太平,保凡人血脈永存。現如今,他只是他,只是「大厲皇朝」的謝此恆。
他道:「我本以為自己沒有心魔,可如今發現,我困於囹圄已深。」
在他的觀察中,厲蘊丹從不著急修煉,而是側重體驗。於紅塵中翻滾歷練,於人情世故中不停打磨,是以她的道心比任何人都堅韌,突破得比他曾經還快三分。
他之道,與她自是不同。可殊途同歸,有些時候他不必執著「閉關修煉」。因失去元丹而實力大跌,因境界跌落而長期閉關,這本身是一種「我執」,也是心魔衍生的根源。
他以為閉關修煉是修復之本,實則不然。
謝此恆道:「站在高處太久,突然跌落低谷自是不習慣。只是——」他與厲蘊丹肩並肩,往山巔邁出步伐,「從低谷再走向高處,不失為一種歷練。」雪峰森冷,山腳倒是溫暖。
從低谷再走向高處……
厲蘊丹的關注點與他不同,她入耳了最後一句,直覺豁然開朗:「你說的不錯,從高到低再從低到高,不失為一種歷練。」
決定了,若是試煉場時間允許,她就把返老還童藥用上,從頭修起!
「謝此恆,你總能點醒我一些事。」她笑道。
謝此恆:……
他點醒了她什麼?
大半個時辰後,不需要休息、腳程很快的兩人抵達峰頂,之後擺開燒烤攤子,不多時就吃上了犼肉。那犼肉被厲蘊丹放在仙藏里保存完好,哪怕在試煉場擱了十一年,再開封也是滋味如初,鮮美至極。
厲蘊丹一邊吃,一邊問:「只是隨意放在冷藏庫里,沒想到十一年過去了還這麼好吃。是犼肉如此,還是每種靈獸肉都是如此?」
謝此恆道:「境界越高的靈獸,屍骨越不易腐敗。」他決定給她科普一些知識,「譬如犼,達到大乘境的犼若是身死,其屍骨靈力仍存,可保三千年不化。若是殘魂尚存,或可為『大能遺蛻』。」
想到新手試煉場中慘遭「分屍」的大能遺蛻,謝此恆沉默片刻,委婉地提點道:「如今你已是修士,若是出了意外,極有可能會留『遺蛻』。不知你還記不記得第一個試煉場的暖玉,那是蛇仙所化,與龍算是同源。」
「記得……」
等等,與龍同源?這不就是在暗示她要是出了意外,也會變成暖玉一般的遺蛻嗎?
想到這裡,厲蘊丹後知後覺地體會到了當年謝此恆看到遺蛻時的「恐懼」,講真,要是她不幸隕落還被無知的後人拿去「分屍」,她會氣到從地府爬上來滅世的!
厲蘊丹看了他一眼,不做聲。
謝此恆:「修士奪天造化,所要面臨的磨難總是重一些。」
厲蘊丹:「一死就要被扒墳刨屍,能不奪天造化嗎?」不成功就成仁,可不得拼死拼活修煉麼?
「……」說的很有道理,不知該如何回話。
厲蘊丹:「就像這頭犼,都成你我肚中餐了,連化作遺蛻的機會都沒有。」說著說著,她就想起禁書中提到的抽龍筋,「變成龍也不一定能長生久視,萬一被人捉去抽了龍筋,颳了龍鱗,切成段燉湯可不好了。」
謝此恆的筷子一頓,有點下不去了。
他一頓,她不停,立馬夾走了最大的那塊犼肉:「我機緣湊巧知曉了一些屠龍禁術,你要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