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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甦醒,滿屋的人都鬆了口氣。執事收回手,語氣有些冷硬:「埃羅少爺,你該起床洗漱了。今天是你前往神殿的日子,要是遲到就不好了。」
埃羅:「遲到?」他有些疑惑,「不是傍晚出發嗎?現在才幾點——哦天吶!才凌晨三點,這個點你居然叫我起床?」
他不理解,明明是安排在傍晚的事,何必這麼趕?
執事語氣淡淡:「對另一個世界而言,已經快到傍晚了,少爺。」
意味不明的一句話如當頭棒喝,瞬間讓埃羅想了很多很多。什麼叫「另一個世界是傍晚」?執事用如此稀鬆平常的語氣說出這句話,可見是知曉一些內幕的,但他作為一個少爺卻不知道,委實說不過去了!
而且,這些僕人……
他們對此也沒什麼疑惑,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不知道一樣。
埃羅不知道該怎麼辦,錦衣玉食的生活把他養成了一個廢物。他想質問,卻不知要問什麼;他想逃跑,又不知該跑到哪去。甚至他連反抗也不能,竟是被兩個僕人扭著送進了浴室。
在一通絕不溫柔的洗涮過後,他被裝進了精緻的禮服中,推到了幾百名漂亮的「女傭」前。
她們之中有人在哭……
細碎的哭聲傳來,攪得他心煩意亂,又升起了無窮的恐慌。他好害怕!好怕黑巫師給他的預言成真!她們是被精挑細選送出去的禮物,他何嘗不是一份禮物,甚至還是這批倒霉蛋中第一個死亡的!
要瘋了!他要瘋了!
恰在這時,一隻鸚鵡掠過伯爵家的屋子,眨眼停在埃羅的腦袋上。一眾僕從驚叫起來,執事更是想將鸚鵡趕下去,可埃羅不知哪來的勇氣,竟是一把護住了鸚鵡,大聲吼道:「給我退下!不准碰我的鸚鵡——」
僕人怔了怔,面面相覷,又看向領頭的執事等他拿主意。
執事本能地朝樓上看,埃羅的目光也緊隨而上。只見扶梯拐角處,伯爵的書房緊閉,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動靜,顯然是不準備出現了。
貴族親情淡薄,執事收回目光,道:「讓他帶著鸚鵡吧。」
左右是個快死的人了,滿足一下他的遺願也好。
於是,在執事的帶領下,埃羅不甘地回望了書房一眼,終是半強迫地被騎士隊伍帶走了。他明白,黑巫師的「預言」不是預言,而是一段註定會發生的既定事實。
他是被父親獻給海神的祭品,為了這一天,父親「耐心」養了他二十年……多麼可笑啊,十歲以後被當做祭品養到大,父愛可真是個廉價的東西,說收回就收回,是半點沒留在他身上。
「嗒嗒、嗒嗒……」
清晨五點,晨曦微露。馬蹄聲穿過空巷,腳步聲停留在中心廣場。他們靠近大型噴泉池,在海貝中歇息的美人魚紛紛醒來,迅速挪位,躍進池子中。
接著,她們施展人魚魔法架起水橋,它一頭連結著池外,一頭連結著海貝,暗示著這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入口。
厲蘊丹明了,原來「鑰匙」在這裡。
很快,埃羅被推上水橋,後面的「女傭」們不得不跟上,騎士大隊綴在身後猶如一群牧羊犬,正趕著沉默的羔羊進入羊圈……不,是進入烤爐。
當埃羅一腳跨過境界線,厲蘊丹明顯感覺天地倒轉了一瞬,又在頃刻恢復過來。
抬眼,異空間正值黃昏時的五點,太陽西下,前方煙波微渺,從這頭的起點走到那頭的宮殿,大抵是要花上一個鐘頭,抵達時正巧卡個六點。
邊走邊看,厲蘊丹不禁張開了因果眼。也是進入內部後她才發現,整個異空間都是以神力和水魔法構成,它與海神之城互成鏡像,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前者黃昏,後者清晨,是一個「反轉世界」。
而根據異空間的魔紋構成看,屬於人類的魔法少之又少,想來這成品是出自人魚族的手筆。至於人魚為何要幫著海神,估計是為了共同利益——人類的信仰。
什麼「人魚撿到孤兒把他養大」這套說辭,厲蘊丹是一個逗號都不信。
人魚是什麼?
人魚是海妖的一種,是能用歌聲蠱惑水手、再把人拖下水吃掉的肉食動物。說白了,人類嬰兒之於人魚就是食物,一條人魚撿到嬰兒忍著不吃,除了它沒胃口,就只剩下「所圖甚大」這一點了。
也是,所圖能不大嗎?
海神那契的母親是個貨真價實的公主,而那契出生在海邊,天然與漁民有了聯繫。人魚只消把他養大,就自然而然地能與海邊的人類聯繫緊密。再藉由那契一步步獲取人類的信賴,得到信仰的滋養,完全說得過去。
而等時機一成熟,把那契的身世一說,那契可不得跳進陷阱嗎?只要他殺了公主,他的名聲就會擴張,會吸引更多的人向他聚攏。而只要他娶了公主,又會有一批人向他靠攏……
最後,平民來了,領地有了,貴族入駐了。伴隨著影響力的擴大,那契被推到人前,而人魚可以在後面坐享其成。海神是貴族的工具不假,又何嘗不是人魚的工具呢?
正因為撕扯著海神的兩方誰也不服誰,所以貴族想通過海神滅掉人魚,而人魚想通過控制海神來控制人類。
這哪裡是個神殿?簡直就是個角斗場!
「查理、查理……」埃羅在呢喃,「預言成真了,預言……我會死在這裡。查理,你快跑吧,他們不會為難一隻鸚鵡,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