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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禍便是這麼來的。」
他道:「狐狸一生生一窩,枉死一隻必激怒其家人。死去的狐狸心有不甘,附在胡小姐身上,借其身報復其父母和下人。本來作上七天、見個血也算了結恩怨了,畢竟胡家算無心。偏偏胡家遣了『高手』來驅邪,讓狐狸的頭七不安生,這下好了,惹了一窩狐狸來作祟。」
張清無指著胡小姐的閨房,道:「看到屋頂上的氣了嗎?全是狐狸。」
厲蘊丹凝神看去,果然瞧見胡小姐閨房的屋頂上盤桓著幾道氣。凡人的肉眼看不見它們,可落在修士眼裡卻是一清二楚,那一道道的都是拖著尾巴在飛的狐狸。
「六隻?」
「對,算上附體的一共是七隻。」張清無道,「它們之前沒作過惡,事發又有前因,我們殺不得,只能活捉。」
說著,張清無從布袋中取出符籙和罈子,這熟悉的配置一下子讓厲蘊丹記起了封印柳仙的術法。
張清無:「可它們傷及無辜也是真的,不說枉遭打罵的丫鬟,前來驅邪的半吊子也被重傷了三個。我算了算,它們合該封起來罰上五十年思過。」
打更聲響起,距離五更天已不遠。
張清無朝通火通明處走去,說道:「我擅長術法一道,待會兒布陣封印我來,阿瑩會負責趕狐,而你只消站在陣中、幫我穩住陣法即可。以你的身手,狐狸應該奈何不了你。」
厲蘊丹頷首,表示記下了。
是夜五更天,胡小姐的閨房外擺起了一張八仙桌。下人們來來往往,按張清無的指示擺上燒雞、白斬雞、叫花雞等七份菜餚,又點上白燭香火,奉來美酒一壇,之後便速速退下,與縣丞和縣丞夫人一起站在邊上,等待最後的結果。
只見張清無穿著黃色道袍,抓起酒罈倒了七碗酒。他口中念念有詞,安靜地看著香火燃起,凝成一道悠長的白煙探向閨房,這才提高了聲音。
「累你枉死是無心之失,如今時辰已到,你也該去了。若在流連凡人身體,你只能墮為尋常精怪,再也入不了正道。」
裊裊香火本是長煙,可在他說完這段話後突然散了。像是一根線被剪斷,間接告訴他「談判失敗」的意思。
張清無:「看來你是留戀這副身體,想霸著做人了。如此,別的狐狸思過五十年,你得思過個一百年。」
霎時,閨房中傳來悽厲的女音,被綁在床上的胡小姐發出怪叫,而張清無和付紫瑩也開始動手。
前者取過七根白色長棉線,將之一一泡在酒碗中。後取半碗雞血分別注入其中,再比出劍指插進香灰,給每一隻碗淋點灰土。掐訣引火,七隻碗中的酒忽然燒了起來。
在火焰灼燒中,他單手一拍桌子,便見七根棉線全數變成紅色,往七個方向射去。與此同時,付紫瑩一劍柄砸在胡小姐心口,生生讓她嘔出了一口氣。
狐狸最喜鑽人心窩子,這口氣便是狐狸的形。
見它還想往裡鑽,付紫瑩的長劍立馬出鞘。她一劍將狐狸逼出閨房,張清無轉手將七根棉線打成結,纏在自己的手腕上。
「雲丹!」
厲蘊丹上前七步跨進陣法中央,便見一個五行大陣升起,以樹為木,以池為水,以燭為火,以園為土,以器為金,即便用物簡陋、容易被毀,但勝在不起眼,打了七隻狐狸一個措手不及。
等她進入陣中,五行大陣生生不息的陣眼就成了她。逃竄的狐狸若想出去,首先得擊倒她這個陣眼才行。
無怪張清無說缺個人壓陣,這要是換成他來,許是被狐狸揍的人就是他了。而要是換成付紫瑩,大陣是鎮住了,可張清無真有實力趕狐狸嗎?怕是被狐狸趕吧。
胡思亂想間,右側突然襲來一陣風。狐狸的臉堪堪冒頭,厲蘊丹想也不想地一巴掌拍了過去。
那狐狸慘叫一聲,頓時躺在地上動也不動了。
張清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撿起狐狸,用紅線把它捆起,再塞進罈子里封好:「雲丹你悠著點,千萬別拍死了,這關乎茅山後輩的大計。」
如是在陣中一趕一捉,足足耗了三刻鐘才停下。待七隻狐狸捉完,張清無已是累得滿頭大汗,連話也說不全了。
付紫瑩半點不虛,還抱著劍問道:「師兄,你這就不行了嗎?看來師父說得對,你真的很虛,得補補。」
「閉嘴!」張清無道,「我不虛!你是練武奇才,體力比我好不是很正常嗎?」
付紫瑩看向厲蘊丹:「雲丹你累嗎?」
厲蘊丹搖頭。
「師兄你看,我們三個捉狐狸就你最虛。」
「……」
此間事了,不等縣丞拜謝,張清無便帶著七個罈子離開了。左右是要結伴而行,厲蘊丹與胥望東緊隨而上,就見張清無尋到了鏢局,托人將罈子帶回茅山,交給那裡的道士處理。
厲蘊丹:「既是要埋,埋在哪兒不好,為何非要選茅山?」
張清無笑笑:「都說了這是『大計』。」料想她的師父沒教全,他便壓低了聲音說,「你想啊,要是茅山的道士代代捉妖,次次將妖殺死,那世間還會有妖嗎?」
「沒了妖怪,凡人還需要道士嗎?」他笑得意味深長,「這是大計,也是生計。我們捉了妖封在罈子里,不殺是對妖有恩,也是攢了陰德。等埋它們個百年,它們破壇而出,如果再禍害人間,那麼後代弟子不就有事幹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