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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話也會說盡,再長的路也會走完。他們來到了監領家新選的墓址處,跟完了一個遷墳改葬的全程。
待粗繩拴著棺材緩緩放入乾燥的墓穴,吳不明掐訣捻起一張符,沾過燭火便往下一扔。就見火符摔在捆縛棺材的血繩上,那繩子倏然燃起,在棺木落地時堪堪化作灰燼掉入土中。
程文興吟誦著殯葬經文,再三強調:「入土為安!屍變不生!」
撒下紙錢,鋪完香灰,埋入陪葬品,撤走祭祀台。等諸事做完,已是快黃昏日落,吳不明邀請他們去監領府上住一宿、明早再走,但張清無想著夜間能教的東西,終是向他告辭。
張清無:「今晚要教他們如何用尋龍尺和羅盤,還是就此別過吧。吳師兄的好意我心領了,多謝。」
吳不明二人當即也是拱手相送:「一路保重。」
雙方別過,厲蘊丹一行再度往西,吳不明一行則前往監領府。幾人的身影剛沒入林中不久,張清無便從隨身的布袋中取出一把黃銅做的尋龍尺,向三人介紹這東西的用法和用途。
「尋龍尺在常人手中多用於尋找寶藏和水源,在我們道士手裡多用來測風水、尋地穴、探靈捉鬼、占卜吉凶。用法很簡單,手握住這個柄,放鬆、別握緊,柄上的龍頭會根據氣的流動作出判斷,告訴你要找的東西在哪……」
對尋龍尺,厲蘊丹還算熟悉,說白了它的用途與靈擺大致相似,但比靈擺通靈不少。
她上手擺弄一番,基本懂了尋龍尺如何用。張清無見狀,又是一陣感慨:「你的慧根是我認識的人中最好的。」
厲蘊丹:「過譽了,是師父和你教得好。」
張清無聽得心頭熨帖,笑著繼續教:「但尋龍尺若是發生了無緣無故轉動飛快的情況,就說明附近有大鬼,要趕緊跑了。轉得越快說明大鬼越強,它要是轉上天的話,你乾脆也別跑了,因為絕對跑不過大鬼,找個涼快點的地方等死算了,省得屍體發臭得快。」
眾人:……
天色已黑,他們找了個乾燥的山洞歇腳。胥望東找來柴火,付紫瑩掏出雄黃驅逐蛇蟲,厲蘊丹提著桃木劍出去打獵,只有張清無癱在大石頭上氣喘吁吁,他實在走不動了。
跟了好幾日,胥望東也會了一些話:「你師兄一直都這樣嗎?」走不到三里路就喘得跟死狗一樣了,體力連他這個常坐辦公室的社畜都不如,未免太遜了點。
付紫瑩點頭:「一直這樣,因為他實在是太廢了,師父怕他剛下山就累死,所以派我跟著他、保護他。」
胥望東:「那你呢?走這麼多路,背兩個人的行李,你不累嗎?」
「很累嗎?」付紫瑩歪歪頭,一臉懵,「我以前扛著三百斤的石碑上下茅山八趟,也沒覺得累啊。」
三、三百斤,上下山八趟?
胥望東:「……這位壯士,是我失敬了,敢問您扛石碑的時候幾歲?」
「十四歲。」
臥槽,完全看不出來!她看上去就是個初中生怎麼如此牛逼!他背二十斤登山包爬山都累成狗,她扛三百斤上下八趟還不累,是人嗎?果然世界要靠初中生拯救是吧?動漫誠不欺他!
胥望東自閉了。
不久,厲蘊丹拎著四隻野雉回來,付紫瑩熟練地處理了它們,架在火堆上烤了起來。聞到肉香,張清無掙扎著爬了起來,坐在火堆邊吸溜口水,胥望東卻仍在面壁,仿佛遇上了世界級難題。
厲蘊丹:「快開飯了。」
胥望東痛苦面具:「大佬,我想靜靜。」
厲蘊丹:「靜靜是誰?」
「……」
是夜,三五個燈籠在林間亮起,七八個賊子帶著鐵鍬、鏟子和麻袋,蒙著面從東面趕來。他們先是觀察一陣,確定周遭沒什麼人後便聚到新墓邊上,彼此打幾個手勢確定是自己人,這才小聲交談起來。
「是今天遷的墳,新下葬的。」
「誰家的?太僕寺馬廠監領,聽說他們祖上有人做官做得很大,應該是這個吧?」
「那陪葬品應該不少!」
「挖挖看。」
幾人立刻動了鏟子,飛快地挖掘起來。另兩個在遠處放風,見著四野無人便抽起了旱菸。左右不做體力活,他們聊起了挖出陪葬品該怎麼出手,拿到的銀錢又該怎麼花用,聊著聊著便說到了青樓楚館,二人相視一笑,盡顯猥瑣之態。
新墓埋得不深,土層也很鬆軟,他們僅是往下挖了一丈便摸到了棺材蓋的邊緣。提燈摸索,有人摸到棺木的邊角滿是冷水,四面各貼了一張符紙,這紙卻是乾的。
「怪了,棺材是濕的,怎麼紙是乾的?」那人提了燈籠看去,就見符紙上一堆鬼畫符,他壓根不認識這是什麼,「好像是道士的玩意兒,要揭嗎?」
「揭。」另一人不以為意,「不用怕這東西,符紙我可見多了,很多棺材上都貼,但一般沒什麼忌諱。我開過的棺比你吃過的米還多,怕什麼,只管揭。」
混不吝的語氣激得眾人也變得隨意起來,挖墓的連別人家祖墳都盜,哪還會對鬼神起敬畏之心,當下便拍了拍棺材,二話不說撕去了四張符。
「嘩啦啦……」
不知為何,當四張符毀去時,這方墓穴竟也開始滲入地下水。冰冷刺骨的水漸漸淹沒棺木,幾人卻泡在水裡不肯離去。在他們看來,棺中寶物已唾手可得,就差起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