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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它被術法困在十三層,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半吊不弔,被籠屋的煞氣蒸得靈性全無,只剩個雙目猩紅、通體漆黑的殼子。也不知身上被寄生了什麼東西,大蛇三寸處長著八個偌大的膿包,隱約浮現八張痛苦的人面。
那是什麼?
這蛇、這人面、這雷雨……這邪性的風水師到底想作甚?
空中傳來他的聲音:「九蛟、復仁、多明,我起的名字多好啊!」
「轟隆隆——」
一道煞白的閃電重重劈下,狠狠砸在公園的鎮邪塔上。厲蘊丹「看到」,砸得分明是塔,可十三層的大蛇卻痛苦地翻滾起來,仿佛承受著無邊痛楚。
【昂!】她似乎聽見了它的悲鳴。
【殺了我殺了我殺了我!求求你!】
「轟隆!」
戾氣橫生,煞氣翻滾。大蛇的虛影劇烈掙扎著,連帶著整棟籠屋都跟著劇烈晃動起來。
牆體皸裂,吊燈搖擺,居民們以為發生了地震,一臉驚恐地往外奔逃。而封起十三樓的牆面上忽然冒出密密麻麻的鬼影,正注視著逃竄的活人。
仿佛地獄之門被打開……
厲蘊丹:「你籌謀許久,為的就是把人間變成煉獄?」
「你看這景象多美……」那聲音變得虛無縹緲起來,「黑為天,紅為地,烈火在其中灼燒。」
「不得不說這是個『天才』想法。」厲蘊丹平靜道,「把人間變成地獄,把活人變得跟你一樣。起步點相同,你又能被他們繼續嘲笑了。」
「……」
「轟隆!」鎮邪塔的頂端傾頹,瓦片畫棟碎成齏粉,從上端開始坍圮,一節節倒塌下來。
伴隨再一記雷聲響起,多明區的供電「啪」一聲斷了。異樣之兆引起活人的警覺,而造化者們一時躊躇,不知該不該向籠屋靠近。
王銘灝:「怎麼回事?我感覺這雷在劈什麼東西?」
周映煬的雙目似乎煉過,能看清煞氣的形:「感覺像是傳說中的渡劫……」
「渡劫?」
「那煞氣像蛇形,不是傳說蛇遭雷劈會變成蛟嗎?」周映煬道,「但這布局我看不懂,塔是鎮邪的吧?我在臨安住過幾年,西湖有雷峰塔鎮白蛇的傳說。有點奇怪,怎麼這塔現在的作用像避雷針呢?」
崔沐心:「要去籠屋嗎?雲丹已經失聯一天了!」
「現在能接近籠屋……啊啊啊!」突兀地一陣雷聲又落,嚇得幾人驚叫出聲。
「先看看,靜觀其變。」
與造化者們的選擇不同,厲蘊丹是行動派。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十八樓「靈堂」的方向,心中一番計較,當下便縱身從樓頂躍下,攀著外頭的陽台一節節向下而去。
欲揚先抑,欲進先退。
13樓也好,18樓也罷,應該都做了局。她若是莽撞入內,沒準又會被困上幾宿。
【昂……殺了我、殺了我!】
萬物有靈,逼得人心生不忍。只是在動手之前,她不想傷及無辜。
「哐!」
厲蘊丹連門帶鬼一起斬殺,沖被困在屋裡的人說:「走,離開籠屋,別再回來。」
籠屋將淪為造化者與鬼怪的戰場,這是不爭的事實。而她目前所能做的,不過是讓活人儘量遠離此地。造化者不可出多明,他們總該能出多明。
【九蛟、復仁、多明,我起的名字多好啊!】
呵,縛人奪命,屬實是沒遮掩了。
第51章 猩紅嫁衣(20)
天垂象,見吉凶。多明的天空既無日月也無明,唯剩黑雲翻墨、電閃雷鳴。
大雨傾盆,把八月的暑氣沖得一乾二淨;陰風四起,將冬日的苦寒吹得鋪天蓋地。
籠屋形如盆盂,本是聚氣納福的寶盆之所,此刻卻被陰煞之氣填滿,化作了一隻盛滿陰氣的碗,任由活人在恐懼中無措沉浮。
停電之時,惡鬼出籠,陰與陽的界線變得模糊不清。十八層樓像是成了十八層地獄,活人的生死在此間變得無足輕重。
厲蘊丹每推開一扇門都像是在直面人性的照妖鏡,門後的屋子譬如籠中籠,而人性的隱晦皆在一方狹小的空間內照見。
有人看見了死去的「親人」,撲上去抱著對方嚎啕大哭。可厲蘊丹推門而入,所見的卻是一隻紅衣厲鬼大口蠶食活人陽氣的場景。
她動手砍殺厲鬼,拖著半死不活的人往外走。不料此人獲救後竟對她恨之入骨,也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她的手,撈起一把水果刀就朝她砍。
「是你是你都是你!為什麼要對我媽動手!你殺了她,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厲蘊丹打飛了她的刀,抬腳踹向她的膝蓋,一擊便讓她長跪不起。在對方的痛呼中,她冷聲提醒:「清醒點,那是鬼。」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啊!」
女子仰頭,雙目充血:「對,我知道我媽早就死了,那是一隻鬼,還對我不懷好意!可那又怎麼樣?我是自願的,我情願它變成我媽的樣子,抱抱我,安慰我!讓我在假象中死去有什麼不好,難道活在籠屋比死在夢裡更好嗎?」
她歇斯底里:「你充當什麼救世主,你問過我需要你救嗎?」
聞言,厲蘊丹便是一聲嗤笑:「讓惡鬼冒充母親、奪取母親給你的性命,還感激它?我真為你的生母感到可悲,生了你這麼個不知命貴的蠢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