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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始,謝此恆不明白對方的意思,直到他環顧四周看到一排便池和馬桶……雖說物品造型奇詭他從未見過,但不妨礙他推敲出它們的作用。
一時間,謝此恆的臉色有點發青。
他生來不凡、血脈尊貴,及弱冠時辟穀,至今已有三千年。由於脫離凡塵太久,他倒是忘了凡人披著「酒囊飯袋」總有不得已的需求,而他來到此地,難免惹人誤會。
這就是無法溝通的難處了……
雖說他可以用「灌頂」之法讓他們聽懂,但術法的使用需要消耗靈力。如今元丹盡毀的他離死只一步之遙,不比凡人強多少,而僅剩的、被鎖在體內的靈力必須用在刀刃上。
可不溝通的話——
謝此恆看著手中的軟紙,直覺告訴他這只是一個開始。
罷了……
推門出去,凡人都在。
著獸皮裙的大漢撿起妖魔被砍掉的胳膊,正用匕首剔骨,取出新的利刃。女子在嘗試使用妖魔的肢節,卻發現它們即使碎成兩半也很沉重,她拿不起也揮不動……
見他出來,胥望東便迎了上去:「大哥你這麼快?」
一看動也沒動的紙,目光變得瞭然。
謝此恆以為他是想要回軟紙,便習慣性頷首表示「可」。殊不知兩人牛頭不對馬嘴,思維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他這一點頭誤會大發。
胥望東接過紙,語氣還有點痛心疾首:「大哥,除了賺錢,男人做什麼都不能這麼快啊。」
「你別膽肥禿嚕嘴了。」應棲雍忍不住插話,「就欺負大哥聽不懂你的話是吧?信不信他哪天懂了追殺你啊!」
胥望東分分鐘閉嘴。
許是怕人形異種的氣息引來更多的異種,幾人拾掇好東西便往商場各處跑,忙不迭地補充工具和武器。
期間,厲蘊丹沒提離開,謝此恆也安靜跟隨。大漢撲進水果區狂吃亂啃,就像一頭餓極的猛虎,誰也拉不住他。
應棲雍提了之前未盡的話題,正在和隊友商議離開的事宜。
「再呆下去,我怕我們成為大佬的軟肋。」
應棲雍低聲道:「她幫我們是情分,不幫是本分。而且說起『情分』也很牽強,在這之前,她壓根不認識我們。」
「如果她不在乎我們的死活,我不會這麼擔憂,只要她不在乎,就不會受到任何傷害。可偏偏她沒有丟下我們,還多次救我們於水火……她是重情重義的人,一旦我們被抓她不會不管,而這足以制約她的戰鬥力。」
宣幽儀:「可是離開,我們又能去哪兒?」
「躲起來。」應棲雍篤定道,「最危險的地方沒準是最安全的地方,來的時候,我看到了一個沒人的書咖……」
「別開玩笑了,我實名反對這種做法。」胥望東第一次發表高見,「為了不拖累大佬,我們選擇離開。可你們想過沒有,或許正是因為離開,才更容易被捕獲。」
「電影看過那麼多,不知道有一種套路叫弄巧成拙,有一種死法叫自作聰明嗎?」
這話有理有據,讓人無法反駁。
思緒拉扯一番,幾人還是決定留下。雖然誰也不想當拖油瓶,但離不離似乎都是拖油瓶?
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菜,應棲雍又是嘆氣又是來氣。一見身邊的大漢吃得稀里嘩啦、滿臉享受的模樣,他氣笑了。
真是「羨慕」,這貨都不用煩惱。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的胃是無底洞嗎?」
莫名挨罵的大漢可不知道自己挨罵,只道應棲雍也想分一口。雖說對方只是部落的奴隸,但他一向大方。
這麼想著,他把瓜皮遞過去。
見對方不接還一臉嫌棄,他怒了,強行把瓜皮塞進對方嘴裡!
……
幾人起了一點小摩擦,但摩擦還沒起火就被厲蘊丹潑下來的冷水澆滅了。她打出手語,提出了「離開」的意圖。
她要去闖龍潭虎穴,並不準備帶著他們。誰知他們非但不怕,還想一道同行。
宣幽儀放慢了手語的節奏,儘量解釋清楚:跟著你,我們或許會死,但離開你,我們一定活不成。既然都是死,希望最後能幫到你,哪怕一點點。
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厲蘊丹品得出來。
這三人很弱,可他們的心智很強。她是個惜才也懂用才的人,既然他們選擇把生死交給她,那麼……
帝王的心思永遠難猜,也永遠猜不准。
厲蘊丹答應了。
只是在幾人鬆一口氣,忙著在車展扒拉新車、提油入後備箱時,厲蘊丹看向謝此恆,緩慢地比劃出一些江湖人用的手勢。
與手語差別很大,可宗師應該能看懂。
不料謝此恆也不通這個。
厲蘊丹:……
她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給人的感覺通常是平靜,像幽谷中的一潭深水。
故而,只要她是冷靜的,所有人都會認為問題不大。可當她的臉上流露出明顯的「犯難」表情時,會讓人覺得事態極其嚴重,或許已經到了無藥可救的地步。
難得的,謝此恆也生出這番錯覺。
他知道這麼做不應該,可她愈是沉得住氣、不再比劃,他愈是想弄清楚她本想表達什麼,是不是有什麼大事?
猶豫許久,他終是下了決定,伸出食指緩緩地朝厲蘊丹的額頭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