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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陣開裂,陰氣殆盡,洶湧的極陽真意掀起天地的怒浪,刀氣波動沖開陰雲,刀意縱橫削平了山頭。像是太陽落入陰煞水,眨眼將之蒸發;像是神女怒極降下天罰,湮滅諸邪,只在一剎。
這是厲蘊丹傾盡全力的一刀,帝王之怒,伏屍百萬!
餘力化作罡風四散,吹得車輛飛起、爆炸轟鳴,吹得凡人哭喊、大叫救命。而最接近籠屋的造化者們一邊使出全力抵禦罡風,一邊瞪著脫框的眼睛,聲嘶力竭:「我去!她是造化者?」
「啊啊啊!她竟然是造化者!」
這必然不是一個道士能發揮出的威力啊!這只能是造化者!
「我的天,我們居然被騙了一整場試煉,還是對方主動暴露的……」這太離譜了,離大譜!
謝此恆化去刀意罡氣,眉峰微蹙。他轉身消失在原地,前往她的身邊。
「呼……」
橫刀插入地面,撐住厲蘊丹力竭的身體。她臉色煞白、真炁耗盡,卻仍強撐著單膝跪地、靠著刀柄,死也不要倒在地上。
她感受到籠屋在塌方。
深吸一口氣,她攏住了關著相柳的罈子。
失重的感覺傳來,她感覺有一隻大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謝此恆?」
「是我。」
謝此恆:「該走了。」
「等等!」厲蘊丹道,「謝此恆,把十八層靈堂的九副棺木帶走,別讓她們葬在這鬼地方!」
這是帝王對落難女子的慈悲,她要她們入土為安,來世安康。
第53章 猩紅嫁衣(完)
開天一刀,摧毀了顛倒陰陽的鬼門,斬斷了造孽百年的殘魂。
地裂下陷,土木塌方,轟鳴之聲不絕於耳,灰黑煙塵遮天蔽日。
謝此恆:「我去尋棺木,你待如何?真炁枯竭,力盡於此,你還有餘力逃出生天?」
厲蘊丹:「只是受些傷罷了,又不會致命。」她冷眼注視著鬼娃隕落處,握緊橫刀,「現在,我要去確認那老妖怪死沒死!」
她行事一向謹慎,不以眼見為實,必須親手驗證。
那老妖怪活了兩百多年,指不定有什麼壓箱底的保命手段。萬一目前只是重傷,卻用障眼法龜息術騙了過去,豈不是擺了她一道?
這必然不行!
但凡鬼娃留有一命,百年後定會捲土重來,還不如她趕著去補上幾刀,以絕此心腹大患。
見謝此恆仍是不動,厲蘊丹不禁本性復甦,開始發號施令:「你還不快去!」
卻聽謝此恆輕嘆一聲,少見的有點無奈:「你們刀修真是……」就此打住,他沒再說下去。
可他也沒聽從厲蘊丹的指示去搬棺木,只是伸出手繞過她的後背,再突然攬住她的另一條胳膊,又迅速彎下腰去道一聲:「厲道友,得罪了。」
他的左臂穿過她的腿窩,往上一抬,幾乎沒用什麼力就將她整個橫抱起來。再足尖一點,沖向塌方圈的外圍。
失重感突如其來,從未被人如此冒犯過的厲蘊丹傻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個什麼情況。頓時,她脫口而出:「大膽!你放肆!」
大勢至降魔掌抬起,她是真的會扇過來。
謝此恆:「……情勢所迫,還請見諒。」
他好歹是個劍仙,救個刀修卻被她扇一臉總說不過去。雖然覺得這做法孟浪,但他還是散開五指扣入她的肘中曲池。混著靈力一摁穴道,她的掌勢便被化去了。
於是那手一把蓋在了他的臉頰上,又無力地滑落下去。指腹擦過他的鼻樑與唇,輕點了下顎的線條,就垂在了她懷裡的罈子上。
細微的接觸,一念妄生……
他落在地上,就勢將她放下。懷抱驟冷,他別過頭轉過身:「我去把棺木帶出來。」
厲蘊丹抱著罈子,事已至此也懶得計較了,只是吩咐道:「有九口棺,一個都不能少。順便去看看那老妖怪死了沒有,要是沒死你不准動手,回來告訴我,我要親手宰了他!」
謝此恆:……
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只能來回往返籠屋,以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速度送出一副副棺木。
待最後一副棺木落定,他又折返廢墟,放開神識搜了搜鬼娃的影蹤。在發現那東西死得連渣也不剩後,才回來告訴厲蘊丹,她的「心腹大患」已經沒了。
謝此恆:「熾陽道是至陽極烈的刀意,你一刀開天,被劈中的邪祟不可能復生。」
厲蘊丹:「我還是要親眼去看看。」
謝此恆沉默片刻,道:「你不信我?」
厲蘊丹:「不是不信你,那鬼娃是個活了兩百多年的老妖怪,要是施了障眼法矇混過關,你一個弱冠之年的人能看清嗎?」
說著,她踏進了廢墟。
兩百多歲老妖怪,三千多歲弱冠年……
謝此恆站在原地,許久無聲。
他本想告訴她自己三千歲了,不是什麼弱冠兒郎。但三千是兩百的十五倍,她能喊一個兩百歲的鬼娃為「老妖怪」,莫不是要對他稱呼一句「太上老祖」?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稱呼萬萬不可。
可在修仙大界,三千歲真的不大。連崑崙的始元果都要三萬年一熟,嚴格說來,他年紀還沒個果子大。
……不,岔了,他為何思慮這些?
謝此恆靜下心,又恢復了一如既往的仙人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