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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魚,厲蘊丹抬頭道:「無妨。」
……
雪峰之頂,星子漫天,溫暖的爐火將這一角照得昏黃。
厲蘊丹將烤魚翻轉塗上醬料,又下了牛肉些許,混著嗶啵脆響的冒油聲開口,將一切淬上了煙火氣:「我在上個試煉場渡了個劫,現在是元嬰了。」
謝此恆頷首:「嗯。」早在她來時,他就察覺到她的氣息有異,「是何品相的元嬰?」
「紫金元嬰。」
「……」
見他不做聲,厲蘊丹道:「怎麼了?」
謝此恆:「成紫金元嬰者,歷來有三。一是佛海神尼,她得紫金元嬰後,八百年飛升成仙;二是劍祖百里,他得紫金元嬰後,九百年白日飛升。而第三人,是你。」
厲蘊丹:「你不是?」
謝此恆:「我體質有異,走的路子與你們不同,紫金元嬰與我無緣。」又道,「成紫金元嬰者莫非人傑,祂天克心魔,於你仿佛有二重身修煉,渡雷劫也有助益,你且珍惜這機緣。」
厲蘊丹點頭,見烤魚熟了,當即夾了一筷子到他碗裡:「元嬰之上是分神,也作『化神』。化神後是合體,再是大乘,最後是渡劫。我對前三者還算了解,只對渡劫期疑惑眾多,何為地仙散仙之分,何為兵解天人五衰?」
謝此恆:「渡劫境用以區別仙凡,也劃分修真者成仙后的資質,故而變數眾多,每升一個小境界都是『劫』。在此境中,心魔顯化擾人,壯大尤甚從前,常在修士渡雷劫時出現,是一個不得不過的生死關。」
「渡過了,心魔便化為己用,飛升成仙,得逍遙大道。」
「渡不過,實力稍差的修士會原地兵解、身死道消;具備實力的修士會中止雷劫,轉為地仙。」
「所謂『地仙』,即為天之下、地之上的仙人,他們已不是渡劫期修士,卻也稱不上是真仙界的仙人。他們大多數為大宗門拉攏,受香火供奉,教養子弟、留下衣缽,若是有朝一日想重修成仙,就轉入天人五衰之境卸去仙力,投胎輪迴,再度重來。」
厲蘊丹:「投胎重來,這可是需要大魄力啊。」
謝此恆頷首:「雖能帶記憶重修,但投胎後的資質不一定好。修真歲月漫長,重修者不少,可成功者又有幾何?」
曾經就有一位大能重修,不料投胎落進凡塵,成了名世家出身的小姐。
這下好了,他不僅要適應身份的轉變,還要適應性別的轉變,從小被壓著刺繡跳舞練琴背女戒,長大了還被逼著相看嫁人,一堆瑣碎險些毀了他的道行。
可想到此生若是修不到渡劫,下次投胎就不會帶著記憶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修行,吃足了苦頭才回到修仙界。待再見到渡劫期的好友,他含淚表示投胎有風險,重修需謹慎,無痛自宮不值得,人間女子最難做。
好友被他的苦逼經歷嚇到,險些生出心魔……
厲蘊丹:「原來真有前世今生一說。」看向他,笑道,「你可知你的前世?」
謝此恆搖頭:「我是第一次來世間。」
如他這般出身的大能,一般都是第一次做人。若是第二次、第三次做人,再怎麼著也會在修煉時突然想起前世的事來。
修士是與眾不同的,他們靈魂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他們在此生需要渡過的心魔。
厲蘊丹:「忽然有些好奇我的前世了。」是何人,做過何事,要去何方?
「但比起前塵,我更在乎現在。」厲蘊丹神智清明,好奇歸好奇,她不會過度追求,「昨日不可留。」切莫執著。
謝此恆:「如你這般,倒是難生心魔。」
厲蘊丹一笑:「再與我說說渡劫境之後的事吧?仙人可有等級之分?仙人之上又是什麼?」
兩人絮絮,分食烤魚。她問他答,氣氛融洽。他告訴她,成了仙人並不是抵達終點,而是另一端征途的起點。躺平是不可能的,修煉一道永無止境,也只有不斷修煉下去,才能接近大道的一體,得到真正的圓滿。
從渡劫到飛升,成的是初入門檻的「散仙」。
世人雖常用「散仙」來稱呼渡劫境的修士,但這兩個「散仙」之間的意思差得太遠。渡劫境的散仙是美稱,是祝福,是修士期待飛升的渴盼。而飛升後的「散仙」是戲稱,常用來形容聚不攏仙力、形散神散的小仙。
散仙繼續修,就會慢慢轉成合格的「天仙」。再然後是「靈仙」、「仙君」、「仙帝」,最後就要迎來成神大劫。
聽到這裡,厲蘊丹冷不丁地問了句:「恕我冒昧,可否告知我你修到了哪種境界?」
謝此恆的筷子一頓,卻也沒瞞她:「我是『劍仙』,離神劫只差一線。但當時天地劇變,大魔傾巢而出,三界瀕死,我不能不救。所以……」
他的手撫上空蕩蕩的丹田:「我以身祭天,滅盡諸魔。本欲戰死,不想來到了這裡。只是境界跌落得太多,得重修。」
失去元丹,從仙墮凡,差點連命都保不住,可他的語氣依舊平靜,仿佛人生的大起大落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他不後悔以身祭天的選擇,這是他的道。
「原來是仙人……」厲蘊丹喃喃,「較之你,我還差得遠。」
但她不會永遠在他之下,為皇者,自然要做那獨一無二的主宰,不然她來太乙天墟是作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