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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拉肚子事小,傳染病事大。縱觀人類歷史,許多致死的疾病往往起源於一次不起眼的衛生事件。
故而,如廁一事早晚要提上日程,而在確定要落實之後,厲蘊丹沒有當甩手掌柜,她加入了基建大隊,挑了個乾燥又通風的地方設立茅廁。
之後是漫長的建造期,要做的事太多,部落的人口卻太少。漸漸地,厲蘊丹感到了人手不足造成的弊端,這導致打井、燒磚、建房一類的基建任務只能擱置,不能同時進行。
阿努:「巫,我們需要人口。要不我帶人出去轉轉,看看能不能收編別的小部落?」
他打算合併同類項,厲蘊丹並不看好:「除非他們走投無路來加入部落,不然你別主動出手。萬一那些部落里有造化者,後續的事就不好說。」
阿努應下了。
「可是,巫,打井的事……」
厲蘊丹嘆道:「先擱著吧。」
基建太難了,由於沒有筆墨紙硯,她只能一邊「指手畫腳」,再抄起木炭在石頭上寫寫畫畫。
原始人看著石頭上的圖案大呼小叫,好似在看真神顯靈,發展到最後他們完全會錯了意,居然人人拿起木炭在石頭上圖畫,還喊來厲蘊丹看他們畫好的圓。
「巫、巫!太陽、這是太陽嗎?」
厲蘊丹:……是水井不是太陽。
料想解釋起來非常麻煩,她只好深吸一口氣道:「嗯,是太陽,你們畫得很好。」
「喔!喔喔喔——」他們發出了興奮的尖叫。
很好,全新的文字出現了!唯有厲蘊丹的太陽穴在突突直跳。結果不出她所料,在之後幾天中,原始人瘋狂地愛上了畫畫,他們不僅拿木炭在石頭上塗,還提著黑曜石刀在岩壁上刻。
有人刻下樹的怪形,有人畫了月牙的形狀,有人留下波浪線表示水,有人仿著人樣寫了個變異的「大」字……厲蘊丹沒管他們隨意發揮,只是從他們身上看到了文字發展的可能。
甲骨文的形已經在了,凝結的是人類最初的智慧和想像。最神奇的是,這「初始文字」的形象像極了《造化經》下半部的字形,它們稚拙又淳樸,仿佛匯聚著天人合一最初的狀態,將「自然之形」的概念灌入她的腦海。
神奇……
沒想到最接近道的人,恰恰是什麼都不懂的原始人。他們看似一無所有,其實擁有的東西無窮無盡。抬頭是天,腳下是地,呼吸的是自然風,來人間走一遭是為自己。不像後人,抬頭天花板,低頭水泥地,呼吸的是金錢的欲望之息,活一輩子都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道法自然,大道無形。原始人的生活狀態就像元嬰,刨去生存的苦惱,只有復歸本心的泰然。
「巫!我畫的好嗎?」有孩子向她展示月牙、樹和河流。
厲蘊丹忽地笑了:「很好。」
「真的嗎?」出息了,還會反問再要一遍肯定。
厲蘊丹揉了揉他的頭:「是的。」
自然就是道,無處不在。正因為太常見了,所以總被人忽視,殊不知它大凡大簡、至真至純,哪怕是一片樹葉的脈絡,都能道盡歲月的變遷。以小見大,以無見有,一個圓可以是井也可以是太陽,自然也能是「萬物之源」。
她見圓是圓,那它只能是個圓。
她見圓有圓融之意,那世間的一切不都包括在這個圓中嗎?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而自然又法了什麼呢?法了輪迴生息,法了萬物生靈,而人是輪迴與生靈的一員,這也是「圓」。
同理,修真功法從何而來?自是大能從天地運行中感悟而出,編成功法,所以後輩修了功法才能大乘,才能不斷接近道。
可「接近」不等於「成為」,功法也只是道的一部分,迷信功法者,到最後也只能成為道的一部分。
不若再修,不若再修……把功法當作鑰匙,劍修也好,刀修也罷,都不過是叩門的鑰匙,唯有這自然、這天地,這最常見的生活和現實,才是讓人最近乎於道的神法。
像個原始人一般去生活,像腹中元嬰一樣去修煉,重歸自然,重返母體,重回本心。
她忽然明白了……
【轟——】
無聲無形的能量翻湧,以厲蘊丹為核心往整個試煉場擴散。像是天地在與她應和,像是萬物在與她共鳴,這是靈魂的雀躍,是精神的升華,是人性與神性的圓融自足,讓她在一瞬間「看到」萬靈生發的溫柔、巨浪滔天的驚怒、日落月升的宏偉。
道法自然、自然……
同一時刻,正在尋找穀物種子的阿努猛地回首看向大後方,久久回不了神。在這一刻,他感到一陣從靈魂深處湧出的敬畏與共鳴,仿佛「他」在響應「她」的召喚,要同她一道前往更高遠、更開闊的境界。
那是什麼?
無法言喻!
低頭喝水的麋鹿突然抬起了頭,游弋水底的魚忽然躍出水面——飛鳥驟然往下,森林風聲颯颯,走獸停頓三分。而分布在不同地點的原始人、造化者都先後仰起頭,總感覺哪裡不對。
稍事片刻,原始人拜服天地,只以為遇見了神跡,而造化者們不約而同地蹙起眉,神色有些驚疑不定。
「感受到了嗎?那種很純粹的能量波動……無視防禦,無視戰甲,像掃描一樣掃過我,我現在心臟跳得很快,慢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