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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離譜的是,有刀修甚至問過更冒犯的問題:「謝此恆,你長得這麼好看,生得這麼仙風道骨,一定不拉屎吧!」
簡直一言難盡!
他與刀修打的交道是少,卻也知道這是群喜歡直來直往的人。是以,荀靜婉問話,他實誠道:「三千多歲。」
「才三千?」
荀靜婉:……三千歲就飛升,也是個牲口!
她穩住情緒,道:「三千歲是個好年紀,你生得這麼好,定然有道侶吧?」
這語氣,這話,這神態,像極了想打聽他現狀催他趕緊找個到道侶的祖師爺。但謝此恆身為劍修,對「催婚」一事早就穩如老狗,當下便回道:「沒有道侶。」
「從未有過。」
荀靜婉:「你的實力樣貌都不差,怎會沒有?」
「我是劍修。」
「……」
大概是這理由太強大了,荀靜婉還真找不到漏洞。於是她轉換思維,再來:「那你可有兩心相許之人?」
謝此恆:「本命劍?」
荀靜婉一把穩住酒壺:「可有結過露水情緣的紅顏知己?」說得這麼明白,聽懂了嗎?我在問你個三千歲的弟弟有沒有過女人!
謝此恆:「……換過幾個劍鞘,目前這個用的最久。」對劍修來說,這已經挺「露水情緣」的了。
荀靜婉再接再厲:「那你可有知心解語的伴侶?」
謝此恆懂了她意思,反手插她一刀:「我不是你。」
荀靜婉:……
他的生活除了一把劍、一個洞府和一個蒲團,就什麼也不剩了。
還知心解語?唯一給他解過語的是洞府小池裡的一群青蛙,它們吸了靈氣成了精,日夜在外叫著「孤寡孤寡」,師父說它們擺明了是在罵他。
謝此恆:「還有事嗎?」
被他噎了數次,荀靜婉也不想自討沒趣,在發現他年紀尚「輕」、作風規矩之後,她也不打算介入兩個小輩之間的拉扯。
「無事。」荀靜婉晃晃酒壺,笑道,「謝道友,有一句話我要提醒你,你要是一直做個悶葫蘆,或許一輩子只能做個悶葫蘆了。」
「什麼意思?」
「悶葫蘆放酒不錯,可不打開葫蘆,誰知道裡頭是人間佳釀呢?」荀靜婉說得含蓄委婉,「有時候,你該讓人嗅到酒香。」
說罷,她笑著去找郁千詩喝酒。
謝此恆說的「滴酒不沾」她是不信的,不過,他不隨便與人喝酒倒是出乎她意料。也是,劍修是一群規矩的傢伙,連衣領都要豎得遮掩喉結,半截腕子都看不見,真是……嘖!凡間的大家閨秀都比他們放得開!
偏又這麼強,她那徒弟往後想找幾朵解語花都難。
嗚呼哀哉,她可憐的徒兒啊!
……
九日後,厲蘊丹抵達囚魔洞。
經過上一次大戰,已經沒有魔物敢駐紮此地。四野荒蕪開闊,唯餘地上橫七豎八的腳印。
想必在仙人離開後,不少魔物前來查看過情況。但因囚魔洞沒了活人,只剩下能淨化魔物的生水,它們來了便走,後續也不再來。
這樣很好,省了她不少麻煩。
厲蘊丹系上「鮫珠點水」,化作鮫人一下潛入水中。便見藍紫魚尾散開,鱗片星星點點,她望向上頭斑駁的光影,確認真的沒被人發現後,她一扭身消失在湖底,又從仙藏中掏出靈石,在湖底擺起了聚靈陣。
她不會蠢到把陣法畫在外頭。
那樣所吸納的靈氣是多,卻也在變相地告訴魔物,她在裡頭修煉。而生水天然具備納靈之能,把陣法放在水底,絕不會被人發現。
準備就緒,厲蘊丹入得陣法中心。雖下身變成魚尾,但真正的打坐不拘泥是站是臥,魚尾並不妨礙她與天地靈氣的溝通。
於是,她以自己的身體為中心,外接生水,內接朝天宮,鬆開周身關卡、全身心地投入其中吸納靈氣。
第一遍以靈氣沖刷身體,第二遍用靈氣錘鍊筋骨。體魄一提升,能納入的量更大,至此她的上中下三個丹田徹底激活,內外靈力如百川到海,匯入其中。
此時此刻,她的身體仿佛變成了一個黑洞,靈氣攪動生水,漸漸凝成一個偌大的漩渦,海量又駁雜的力量匯入,又被萬象混沌靈根分門別類,再融合,進而運行自洽。
陰陽五行在她體內循環,構成一個「生」的框架。待基礎層層夯實,靈力地疊加就開始拔高「上層建築」。身與心逐漸協調,神與心趨向一體,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只感到三魂蕩蕩七魄悠悠,一道完整的元神自頭頂的百會穴溢出,正審視著自己透明的形態,似乎對該狀態很是好奇。
原來這就是脫胎嗎?
厲蘊丹看著已成元神的自己,再看向繼續納入靈氣的身體。不多時,她伸出透明的「手」撫上自己的臉,卻發現元神穿過皮膚,沒有落到實處的感覺。
剎那,湖底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本來暗沉的光線變得明亮,沉重的水壓變得輕便,整個空間的每一處都鏤刻著大道最原始的符文,它們化作靈氣、水、石頭、萬物……而萬物的符文在交織對撞中又組合成另一種能量的聚合。
當褪去身體,只剩元神時,厲蘊丹感到這是最接近道的一次感悟。
她「看見」種子落進泥土,它的生命能量與水、土壤發生碰撞,再生成茁壯的生命;她「看見」草木生長,牛羊啃食,又在食物充裕的情況下繁衍生息,創造更多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