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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蘊丹翻了個身,連眼睛也沒睜,但還是給了「核善」的提醒。
「退下,滾出孤的寢宮。」
剛洗完澡躺進床,被褥尚且散發著曬過太陽的暖味,如非必要,她真不想起身大開殺戒。哪怕宰它們能賺到不少獎勵點,可她現在只想休息。
遺憾的是,鬼怪讀不懂厲蘊丹的「好意」。
甚至,它做出來的事與她下的命令背道而馳。
當它伸出黑魆魆的爪子扯住她的被角時,厲蘊丹終是睜開眼,緩緩地從床上坐起來。而這一坐的氣勢,頗有種千年王被者挖出棺材板的威嚴和殺氣。
她的表情堪稱平靜,唯有周身的戾氣在沸騰!
她冷冷注視著作妖的床下鬼,熾陽道的炁瞬間流轉全身,還蒸出了一圈淡淡的人體金光。烏髮在炁的升騰中狂舞,呈現出一種怒髮衝冠的兇殘。
一時間,連鬼也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鬼——
厲蘊丹粗暴地搶過被褥,飛起一腳踹在床下鬼的臉上,生生把它踢進牆角。再合身撲上去揪住這貨的長髮使勁往後掰扯,露出它奇醜無比的一張鬼臉,當下,她揚起手「哐哐」倆耳刮子下去,打得它連鬼媽都認不出來。
床下鬼發出悽厲的慘叫,然而它被熾陽道的炁包裹全身,連脫身都無可能。厲蘊丹三下五除二把它拖進了衛生間,腳一起,猛地踹上了門。
「豎子!憑你也敢爬孤的龍床!」
「噼里啪啦,哐哐哐……」
伴隨著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分筋錯骨之聲,一切響動在盥洗室中歸於死寂。
裡頭沒聲了,外面更沒聲。良久,水聲響了起來,似在沖洗什麼東西。
片刻後門開了,厲蘊丹走出盥洗室,再度爬上床睡覺。而這次室內靜得落針可聞,木櫃緊緊貼著門框,電視機緊緊貼著牆,滿室寫滿了害怕。
及至深夜,厲蘊丹又醒了一次。
大抵是夢見了什麼,她嚷了句:「誅你九族!」
滿室寫滿了驚恐。
……
天蒙蒙亮,籠屋中的小部分人已經起了。
他們多是對未來還有點嚮往的貧困戶、流浪漢,難得有了個棲身之所,自然想通過撿垃圾、發傳單、搬磚的方式攢點本錢,好讓往後的日子有個盼頭。
摸著天光打開鐵門,門衛還沒到場,他們便自行離開了。而住在籠屋中的大部分人依舊麻木不仁,不僅要等到日上三竿再起,還喜歡吵嘴打架,藉此抒發心底的鬱氣。
今早也是如此,在一陣激烈的吵架聲中,籠屋中人全醒了過來,厲蘊丹也是。
更由於籠屋是「回」字型建築,當下方聚眾吵架、分貝達到一定程度時,吵架聲就會來回迴蕩,傳得誰都能聽見。
她簡單洗漱完便站到長廊上看熱鬧,雖隔著十六層樓的高度,但她發現自己的眼睛仍能把每個人的容貌、舉動都看得一清二楚,聽在耳中的話也是明明白白。
故而,即便她錯過了前情,也從吵架聲中得知了經過。
原來,住在12樓的造化者們準備離開籠屋,去外頭吃個早飯。誰知組隊往下走,在路過拐角時沒注意,不小心踩翻了有人燒的紙錢灰。
踩了灰的造化者罵了晦氣,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在角落燒紙錢的黑裙女人當即反罵。這下可好,雙方俱是暴脾氣,爭吵便愈演愈烈。
「我特麼怎麼知道你在牆角燒紙?啊,我是半仙嗎?我算的出來嗎?」造化者暴怒,「尼瑪吱都不吱一聲,誰過牆角不是貼著面走,不小心踩到你的紙也不是我的錯吧?莫名其妙的在大清早燒紙,你特麼燒給你自己的吧!」
此話一出,周遭詭異地靜了靜。
見誰也沒說話,周映煬下意識地覺得隊友可能犯了某種忌諱。他趕緊上前摁住隊友的肩膀,勸道:「夠了,洛非楠,別節外生枝。」
「什麼節外生枝?我這叫節……」
「要住四十九天。」周映煬手裡的力量重了重,隱含警告,「別跟原住民起衝突,這對我們不利。」
洛非楠臉色一變,暗啐了口晦氣:「特麼的踩到紙錢灰心情就夠差了,燒紙的還不聽勸,非得讓我賠命似的。」
他罵罵咧咧地轉身,誰知身後握著一沓紙錢的女人仰起頭,瘦削的臉上露出一抹怨毒:「你沾了死人錢,死人會去找你的。」語調越來越陰森恐怖,「你身上有冥錢的味道,你就是它們的東西,它們會去找你的,會去找你的!」
「草!」洛非楠猛地回頭亮出拳頭,渾身暴躁,「別以為我不敢打你!你特麼有種……」
他的同伴們攔下了他,拖著人往外走。等吵架的一方離場,周圍旁觀的人也相繼散去,就剩燒紙的女人仍蹲在牆角,嘴裡念念有詞:「去找他、去找他,是他踩了灰,他才是替死鬼。」
「找了他你就可以投胎了,別來找我,不要再來找我了!」
又是燒紙又是跪拜,瘦女人神叨叨地離開了。
這時一陣陰風吹過,捲起紙錢的灰燼,慢悠悠地裹上天。有一縷淡淡的焦糊味擴散在空氣里,聞到的人不禁蹙起眉。
「最近燒紙的人越來越多了。」
「可不是,畢竟快到七月半了。」
「這不還有一個半月嗎?」
「一個半月?哈哈!」說話的人自嘲一笑,抽著僅剩的半截菸頭,「我們住在籠屋的,哪天不是七月半?別講究日頭了,反正沒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