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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如此,美人萬分心寒,擁著被褥輕輕抽泣。
太監已是見怪不怪,他知曉皇帝是個薄情又無情的人,待女人如衣服,穿一件換一件,從不管衣服被穿後棄置於櫃中的委屈。
可他還算有點良心,明白後宮女子憂心的事,看這美人哭得實在可憐,他終是諂媚一笑,問詢道:「皇上今晚興致不高,可是麗妃與莊美人都伺候得不舒服?」
一提麗妃,美人哭聲漸小。她忽然記起在來之前,是有一位姐姐被抬了出去……居然是妃子?
那可是妃子,他待自己的妃子也是這般嗎?伺候完就扔,根本不顧她的顏面?
皇帝冷漠道:「不舒服,沒興致。」心中煩躁的情緒愈發強烈,「去常和殿,順便把莫婕妤帶過來。」
太監:「是。」又拉長了調子高喊,「擺駕常和殿——」
皇帝大袖一揮往外走,隨侍的太監沖另一個小太監打了個眼色,小太監便聰明地留了下來。
待皇帝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美人終於忍不住哭出聲,卻見一旁的小太監撿起衣服給她披上,少許提點了幾句。
「莊美人莫要哭了,這後宮之中的妃嬪皆被這般對待。」
他希望她認清帝王的冷心,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三年前,中宮皇后被皇上氣死。貴妃與皇后感情頗深,自她去後一年也鬱鬱而終了。」
莊美人一驚,壓低了聲:「你怎敢這麼說話,就不怕被殺頭?」
小太監搖頭:「在後宮裡,管著閹人吃飯的是妃嬪,我們自然心向妃嬪。美人不必害怕得罪麗妃,麗妃並不在意。」
又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半個人影,他才悄聲道:「只是麗妃走前有話帶給你——皇上喜歡看后妃為他爭風吃醋,明兒少不得要讓妹妹配合著演戲。許是要讓你受些委屈,姐姐先給你賠不是了。」
莊美人聽得目瞪口呆。
小太監行完禮快快地退了出去,少頃,莊美人也離開了大殿。同一時刻,皇帝抵達燈火正明的常和殿,卻見大殿內外靜悄悄的,沒有半點聲音。宮人們不知去了哪裡,連皇帝走到門口都不曾相迎。
太監一看,眉頭蹙起:「皇上,今日的常和殿有些不同尋常,或恐有不對之處,要不讓奴才們先去看看?」
皇帝卻是一笑:「這莫婕妤一貫會玩新鮮花樣,必定是先到了。」
太監深深地彎下腰:「是奴才不對,差點攪和了陛下的興致。」
常和殿其實是歷代皇帝攻讀的書房,也是帝王批摺子召見大臣處理要務的地方。只是近幾代來大豐的皇帝愈發不著調,到了今上,常和殿幾乎成了第二個承露宮,惹得諸多大臣心懷不滿又無可奈何。沒辦法,誰讓皇帝是皇帝呢?
想著常和殿中應該有莫婕妤的人伺候,太監便帶著下仆退居在殿外,由得皇帝一人往裡走去。
等殿門開啟再閉合,皇帝興致勃勃地朝內走去,不想聞到了一股腥鹹的氣息。可色令智昏,他竟全無懷疑,只借著燭火掀開帘子,於昏黃燈光中看向站在窗邊的一襲紫衣披髮的「美人」。
桌案上的摺子被動過,書架上的地圖也被翻閱過,他卻看也不看,只一步步朝紫衣人走去,語氣懶洋洋的:「莫婕妤今日玩的是哪一出?平白高了二十寸,腳下是踩了什麼東西嗎?」
「你愣著做什麼,還不快過來給朕寬衣?」
皇帝無甚耐心:「莫婕妤怎不說話?」
昏暗光影中,窗邊的紫衣人緩緩轉過頭來,安靜地注視著他。煞白英俊的臉,尖銳內斂的獠牙,他的紫衣上狂龍騰雲,他的黑眸中暴戾恣睢,他的唇角邊沾滿鮮血。金冠傾斜、威壓深重,他倏忽間從窗邊躍至皇帝身前,一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提起。
皇帝驚恐無比,奮力地撲騰起來,他隱約猜到眼前的人是誰,可這個想法他完全不敢肯定……不可能的,那只是一個死人啊!
喉嚨里蹦不出一個「救」字,紫衣人乾脆利落地擰斷了他的脖子。待這百幾十斤的「肉」軟癱下去,紫衣人才扒著他的脖頸將獠牙刺入,吸食起他的血肉。
沒多久,皇帝變成了一具乾屍,後被紫衣人棄置一邊。他抹去嘴角血沫,開口便是人言:「竟是旁支……」
登基的不是嫡系是旁□□只能說明嫡系不存在了。這麼一來,天下將再無可以制約他的嫡系之血。
很好,這江山兜兜轉轉終究是他的。
常和殿外,暴雨依舊。下仆們在長廊站著,卻見「早就在殿中」的莫婕妤姍姍來遲,正著一襲緋色衣衫緩步而來。
太監見之大驚:「莫婕妤?」
婕妤笑道:「公公這是作甚,難不成我今晚格外動人?」
太監臉色蒼白,他猛地看向異常安靜的常和殿,生生驚出一身冷汗。莫婕妤正想問些什麼,卻見常和殿的房門打開,一名紫衣人現出身形。
「轟隆!」
閃電忽然照亮夜空,紫衣人沖他們露出獠牙。鮮血順著他的下巴滴落,煞氣釋放,籠罩在皇宮之上。幾人瞳孔驟縮,心如擂鼓,一股不祥的預感漫上心頭,只覺窒息。
「啊啊啊!有鬼!鬼啊!」
「轟隆隆!」
雷鳴吞沒了所有的聲音。
……
再一次,厲蘊丹在打坐時陷入了夢境,又在夢境中看見了一襲紫衣。只是這次的場景她看得不甚分明,有且僅能見到滴血的獠牙和被鮮血染開的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