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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塞砰地打開,酒香漫出來。
裴宣自個也鬧不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她想起那隻耍流氓的蜜蜂,微微擰眉,眸光落在崔緹臉上,又慶幸她眼睛看不見。
否則嚇到就不好了。
八歲那年她被蜜蜂蟄了一下疼了好多天,自此害怕這長著翅膀會蜇人的小蟲,崔緹人小小的,料想膽子也小,她身為她的夫君,膽子大是應該的。
膽大的裴宣仰頭喝了一口醇香美酒,低頭餵給她等著垂憐的娘子。
烈酒輾轉在舌尖,那份無法承受的烈在唇齒間抵磨消化,崔緹生澀地照單全收,一口酒入喉,熱意很快上了臉。
這餵酒的方式過於輕佻,偏偏誰也不肯說破。
在崔緹看來今日是裴宣先主動的,她不好拒絕,不忍拒絕。
在裴宣看來事情又是另外的模樣,她的娘子需要她,想要她的陪伴。
「好喝嗎?」
綿柔里透著灼人的辣,崔緹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品酒,眸子迷離著,暈暈乎乎道了句「好喝」。
她喜歡這樣的親昵,喜歡喝醉酒的裴行光。
在娘子出嫁前的閨房行如此親密事,裴宣心癢難耐地用指腹摸她沾了水漬的唇,軟軟的,一向酒量好的人這會飄然若仙。
她笑容淡雅,仿若枝頭最俊俏的一支白梨花,眉眼攜著春風細雨,一點點打濕崔緹羞怯的心。
「那還要不要?」
崔緹嚶嚀兩聲,摟著她,摟緊了,片刻間是真的醉了:「夫君,夫君……」
她柔弱不堪催折,纏著人細聲軟語,裴宣的心暖暖的,那份火熱的旖。旎散去,愛重的情意占據上風,不厭其煩地在她耳畔應道:「在呢,娘子,我在陪著你呢。」!
第24章 一團熱
金烏西沉,金黃的餘暉映照半邊天,沉香院安靜祥和,號鍾、繞樑規規矩矩搬了板凳在庭院看天,白棠閒不住,活計幹完了,實在沒得干,低頭數花瓣。
院外一陣腳步聲和壓低了的說話聲,三個丫鬟,白棠最早清醒過來,警惕地抬起眼——這是她身在伯府最直白的反應,總防著捧高踩低的人欺負她們這對主僕。
崔黛捂著鼻子一臉嫌棄地邁進伯府最好的住處,曾經沉香院是她作威作福的地方,讓給崔緹,她十二分的不甘。她身後綴著一串小尾巴,白棠的心提到嗓子眼,整個人精神氣都不同以往。
像是好戰的大公雞,考慮到她的性別,至少也該是一頭十分撲棱的大母雞,母雞張開翅膀護雞仔,沒旁的比這更形象貼切了。
觀她如此,號鍾、繞樑對府上的三姑娘印象又差兩分。
崔黛與崔緹是同父同母所生的親姐妹,長姐貌美如花,沉靜惹人憐,做妹妹的能丑到哪去?
崔三姑娘也有一副好皮相,平素與人站在一處稱得上一枝獨秀,但相府出來的人見慣世家貴女,崔黛乍看驚艷,卻不耐看,輸在氣質上。
若崔緹是開在春日的白玉蘭,純潔高雅,崔黛便是長在水鄉的一株小辣椒,嬌蠻性燥,哪哪都透著違和。
「見過三姑娘。」
號鍾、繞樑屈身行禮。
崔黛輕哼一聲,不客氣地看向白鴿。
白棠已非昨日的白鴿,她是崔緹身邊的舊人,一言一行都代表了主子的臉面,此番是姑娘三日回門,不是姑娘派她來打頭陣,縱使不待見這位三姑娘,還是老老實實喊人,福身見禮。
瞧著她這本分樣,崔黛不知怎的就想起昔日她們主僕在小破院的事兒,這奴才張牙舞爪護著崔緹的情景歷歷在目。
知道她在那瞎子心裡的分量不一般,崔黛沒拿正眼看她,也沒喊起:「你們主子呢?」
號鍾道:「郎君和少夫人還在午睡。」
午睡?
崔黛看了眼天色,太陽要下山了午的哪門子睡?她面色不滿,顧忌裴宣的貴重身份,不敢造次。
她沒喊起,號鍾、繞樑還是在她眼皮子底下直起身,看她們起了,白棠心中一樂,跟著站起。
崔黛眼皮子跳了跳。
有客至按理說要請進正堂沏杯香茶奉上點心仔細招待,然相府的丫鬟心氣比任何府邸出來的都足,崔三姑娘看不上她們少夫人,她們也不稀罕奉承討好。
繞樑支使人搬來一把椅子:「三姑娘,請坐。」
守在崔黛身後的嬤嬤動動嘴,蹙了蹙眉,到底沒敢吱聲。
崔黛不情不願地坐下來,她年歲小,甚至沒察覺有何不對,只余滿心不耐煩。
日頭沉入地平線,沉香院吹來一陣香風。
內室,床帳微動,躺在高床的美人慢慢醒轉,睜開眼依舊是看不到頭的濃霧,她心底一慌:「行光?」
「娘子。」裴宣握住她的手,笑她纏人:「娘子,我在這呢。」
熟悉的氣息瀰漫過來,崔緹懸空的心有了著落,喃喃道:「你在就好……」
她意識還沒全然清醒,隨口的一句話聽得裴宣心尖發軟,目光定格在自家娘子微腫的唇,早先以吻渡酒的香艷重新冒上來,她不敢多看,仰起頭,盯著頭頂的帳子。
崔緹臉兒埋在她脖頸輕蹭:「行光,什麼時辰了?」
她醉了酒,太陽穴突突的,哪怕睡了一覺腦子還在發懵。
濕熱的氣息爬上裴宣雪白的頸,含著酒意的美人香迎面撲來,熏得她面紅耳熱破天荒地想做壞事,喉嚨下滑:「應該、應該快到酉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