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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你色令智昏,為父豈能任由你犯糊塗?」
「孩兒有愧爹娘教導。」
她重重磕了一個響頭,還打算磕第二個。
裴夫人嘴硬心軟地朝地面扔了一塊軟蒲團。
額頭磕在蒲團,裴宣柔聲自陳:「她雙目失明,不會識破孩兒真身,西寧伯夫婦俱是狠心腸,哪會為她擇一良人?我不能眼睜睜見她跳進火海。」
「不想她跳進火海,你就要數百號人陪你跳入火坑?身份泄露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當年你爹我心氣高,發誓我做宰相,我的孩子日後也要做一國賢相,你是女娃不能入仕,我就偏要你踏入官場,和那些人拼一拼,搏一搏。
「這點我有愧於你。
「好在你自幼才高,有志氣,有骨氣。」
說到這他神情緩和:「宣兒,大好的通途爹爹已為你鋪好,你為何不走,偏要走那難的,要去賭最不能賭的人心?
「你說她是好的,若她是個壞的呢?」
裴相低頭整斂袖口:「你跪著罷,我不會答應這門婚事,任你跪碎了膝蓋,我也——」
「夫君!」
裴夫人制止他說狠話。
裴宣抿唇跪得筆直。
裴相爺看到她這副執拗的樣子就來氣,揮揮衣袖:「我就在這看你能跪到何時!」
「郎君!風箏,風箏飛起來了!風箏飛起來了!」
派去日夜守護小院的人不敢耽擱地跑回來,不敢入內攪擾主子,又不敢誤了郎君的大事,冒著被罰的風險扯著嗓子大喊。
剛要再喊一句,被相爺身邊的親隨捂嘴拖下去。
「不要命了?老爺在裡頭教訓郎君呢,你瞎喊什麼?」
「教訓郎君?」那人瞪圓眼,急忙手動給嘴巴貼了封條。
「你要做什麼去?回來!」
裴相一聲怒斥,裴宣去路遇阻。
漂亮的風箏孤零零飛在半空已有半個時辰。
白鴿等得心焦:「姑娘,人怎麼還沒來?」
不是說會快馬加鞭趕來?莫非是騙人的?
「他會來的。」
崔緹晚飯沒食慾,坐在門前石階一直等,等到星星撒遍蒼穹,
等到月亮被迫躲進雲層。
風起雲湧,一道雷劈下來,春雨潤澤大地,淅瀝瀝的。
「這天變得還真快。」傘撐在崔緹頭頂,白鴿陪她一起等。
等呀等,等到前半夜,後半夜,等到夜雨止息,等到天邊現出魚肚白。
白鴿氣得快哭出來,到底沒說出那句「男人都是騙人的豬蹄子」,她安慰自家主子:「他一定會來的,許是被旁的事絆住了?」
崔緹下唇顯出清晰的齒印:「風箏被雨淋壞了,咱們再做一隻新的。」
「好!」
主僕倆熱火朝天做新風箏,另一頭,孫家。
孫三郎得知畫像被裴宣奪去,又從二哥這得知他未來的新娘子是標誌的美人,鬧得一整晚都沒睡好,醒來纏著孫夫人去西寧伯府提親。
他是家中幼子,最為受寵,得他沒完沒了地糾纏,孫夫人也覺得婚事早些定下來為好。
孫澤根本插不上話。
等他想明白此事不妥,親娘已經備好禮,領著媒人乘車出門。
小院,太陽高高掛。
新做好的風箏飛向天空,迎風舒展。
「白白,線沒有斷罷?」
「沒!」白鴿抬頭看了兩眼:「還在天上飄著呢。」
崔緹放下心來。
她不信裴宣不來。
她只是怕,怕今生與前世出現變動,怕裴宣晚來一步。
「郎君!靴子!」
書童捧著一對長靴在身後大喊。
裴宣蹬鞍上馬,一騎絕塵。!
第9章 如約至
西京,芙蓉街,臨近正午時分,街上行人不多,一匹白馬撒歡馳騁,身後塵土飛揚。
「那是何人?」
「好像、好像是咱們大昭最年輕的狀元郎?」
「狀元郎?裴家嫡子?!」那人驚呼:「快到飯點,狀元這是做甚?」
「對了,你們聽說沒有?孫家要向西寧伯府提親了。」
「提親?孫家看中哪位了?」
那人用手捂眼,人們很快懂了,不解發問:「為何不是崔三小姐?」
「孫三郎君年少,名聲不大好,還是獨眼,好色,也許那個瞎子長得美罷。」
那個瞎子。
眾人如是議論道。
三月天,本是春光明媚,搞不懂哪來的一陣風吹來一片大大的烏雲。
西寧伯府,南邊僻靜的小院,感受到涼風吹過臉頰,崔緹手指收緊:「白白,又要下雨了嗎?」
白鴿急得不斷搔頭:「這鬼天氣!剛才太陽還高高掛著呢!」
崔緹一顆心不住往下沉。
要下雨了。
又要下雨了。
雨水一起,她的風箏就飛不起來了。
裴宣揚鞭縱馬穿過筆直的芙蓉街,風揚起她耳邊長發,衣袍獵獵。
西京乃天子腳下,道路鋪得長且寬,快到正午街上原就沒多少人,這會子趕上要下雨,人跡更少。
馬兒狂奔。
芙蓉街之後是牡丹街。
住在牡丹街的一戶寡婦趕來關窗,白影一閃而過,她沒瞧見馬背上的裴宣,倒看見一隻沒穿靴子裹著雪襪的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