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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緹假裝看不見,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插好了,我去給花兒澆水。」
她抱著花瓶往外走,崔緹摸索著站起身,輕手輕腳挑開帘子,在門口看到低頭吻花的小傻子。
吻過那支花,裴宣環顧左右,一派淡然地將花別在腰間,抱著花瓶前去蓄水。
她走了沒多久,白鴿麻溜跑過來:「少夫人,郎君有沒有怪罪奴?」
崔緹滿心坎還是裴宣偷偷摸摸和她親吻同一支花的情景,沒留意她說話,看她不言語,白鴿小臉發白:「不會罷?郎君不會惱了,要把奴婢趕走罷?!」
「沒有的事。」
她伸出手,白鴿湊過來扶好她,恨不能指天起誓:「天地良心,奴真沒有說郎君不行的意思。」
「所以啊,你以後不要亂說話了,背後編排人被聽到,虧了是她,換了外人定要和你計較到底。」
「是,是,少夫人說的是,奴記住了!」
她是記吃不記打,崔緹只能多照應她一些,回到屋裡,她慢條斯理道:「我有意請夫君為你改名。」
「改名?」白鴿一臉不解:「為何要改名,我喚作『白鴿』不好聽麼?」
「娘子?我回來了。」
免得發生上次的尷尬,裴宣抱著花瓶提前出聲提醒,白鴿聞聲不用吩咐屁顛顛跑去為郎君挑帘子,好好一個姑娘家,做起這事來竟像個狗腿子。
崔緹看不見她的小丫鬟如何行事,裴宣看得真真的。
她乃宰相之子,幼承庭訓,享受的是大昭高級別教育,來往的皆是有學問修養的友人,在她眼裡,她喜歡的姑娘當與別的姑娘不同,沒想到心上人身邊的丫鬟也與旁的丫鬟迥然。
因崔緹的緣故她對白鴿有著獨一份的感激,拿話調侃道:「這可不是白鴿姑娘惱我煩我的時候了。」
白鴿臊得很,卻也因裴宣提及初見的情形心弦放鬆下來。
也是,誰敢想她們住的小破院,牆頭會栽下一個頂頂絕妙尊貴的好郎君呢?
「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她放好花瓶欣賞幾眼,折身挨著崔緹坐下。
「在說給白白改名的事。」她一身的學問都是裴宣傳授,比之遠不及,提議道:「夫君贈她一個新名如何?」
裴宣略略沉吟:「號鍾、繞樑的名取自上古四大名琴,你想和她們一樣,還是想要不一樣?」
自知定要改名,白鴿不假思索:「要和她們不一樣!」
「你很喜歡白鴿這名?」
白鴿不知想到什麼,忽然臉紅:「還行?」
「那喚作白棠好了,棠乃海棠樹,喜陽,長壽,棠又與糖諧音,聽起來甜甜的,怎樣?」
得大昭最年輕的狀元郎贈名這自然是好,說出來極有面子,看在極有面子的份上,白鴿忍痛不做「白鴿」,福身一禮:「奴,白棠,多謝郎君!」
「白棠這名好。」崔緹讚嘆道。
喜陽,長壽。也是她對白鴿的衷心祝願。
裴宣從袖袋取出一錠銀子:「這是給你的『鎮錢』,你收好。」
白棠受寵若驚地接過,說了幾句吉利話,起身為主子沏茶。
所謂『鎮錢』是大昭獨特的風俗講究,改名隱有改命之意,尋常人的名字多是爹娘所起,輕易不改,一旦改之,需有身份較長的人賜下銀錢,以此鎮一鎮命里可能出現的災劫。
「我看她的模樣不像是很喜歡這名。」
崔緹掩唇笑:「她會喜歡的。」
果不其然,白棠出去燒水的功夫,等回來,院裡幾乎所有人都曉得郎君為她改了名,從今天起,她不叫白鴿,改叫白棠了!
裴宣巴不得和自家娘子多說話,兩人圍繞「白鴿」「白棠」多說幾句,陰差陽錯地又讓崔緹想起一段因由。
白鴿之所以喜歡「白鴿」這名,一是她叫了十幾年的「白鴿」,習慣使得,二嘛,舉凡風流才子總愛以『乳鴿』形容女子酥。胸,這在白鴿看來是很風光的事,名字起得人見人愛白白胖胖,她暗地裡以此為榮。
前世初初從她嘴裡得知這始末,崔緹驚得無言以對,好在「白鴿」終於成了「白棠」。
文文雅雅,哪裡就好,就是太端正了,襯得她的小丫鬟愈發不正經。
想著想著她笑出來,裴宣自是愛看她笑,便問她為何發笑,崔緹吞吞吐吐不肯說,最後鬧了個紅臉,含羞帶怯地討饒才讓裴宣不再追問。
號鍾在門外
回稟:「郎君,少夫人,表小姐來了。」
……
還沒走到正堂裡頭傳來歡聲笑語,裴宣道:「表妹是舅舅和舅母的獨女,自幼多病,素有才名,阿娘很是愛重她,有時候我這做『兒子』的都得排在後面。
「不過你無需擔心,阿月性子極好,體貼溫善,你與她應是合得來。」
性子極好,體貼溫善。
崔緹慢慢咀嚼這八個字,暗道:再過幾年你可不會這樣說,你會說你很失望,甚至要和她斷了來往。
「夫人,表小姐,郎君和少夫人來了。」
松直堂,頭戴紅翡滴珠金步搖、身穿暖白色羅裙的少女聞聲抬眸,見到裴宣的第一眼,蒼白的臉頰煥發出別樣生機:「表兄!」
她迫不及待喊人,待瞧見與裴宣穿同色系的盲眼女子,神情微怔,很快眼底聚起細微的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