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頁
在她身後,房門被充滿凜冽劍意的靈力卷著,重重地合上了。
江秋漁半點兒不為自己擔心,她甚至還有心思輕笑一聲,用指尖捏著一顆葡萄,手指稍稍用力,捏出了酸甜可口的汁水來。
「師姐好兇啊,莫不是在生阿漁的氣?」
林驚微卻不是生她的氣,她此刻的心情正複雜著,既有對江秋漁愧疚,又有不得不傷害她的煩悶,更有違背了自己本心的不情願。
往日那些不滿和怨恨似乎早已消失不見,林驚微回想起來,竟恍如隔世。
她定定地注視著眼前的江秋漁,心口好似被利刃割扯著,雙腿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
藏在袖間的掌心早已鮮血淋漓,林驚微卻渾然不覺,只默默地凝視著江秋漁。
她想,她真的要聽師尊的,按照從前所想的那樣,殺了江秋漁,震懾魔族嗎?
江秋漁像師尊說的那樣真的罪該萬死嗎?
林驚微察覺到了自己的動搖,這才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
可時至今日,儘管她再不願意細想,也不得不直面自己心底最深處的真實想法。
她是不想殺江秋漁的。
不想讓這人就這麼死在她的劍下。
她希望江秋漁能一直如同此時一般瀟灑快活下去,更希望那一日在不憂城內,江秋漁拉著她的衣袖喚她師姐時的場景能一直延續下去。
她想跟江秋漁有幸福且平和的以後,她們隱藏身份,漫步在燈火通明的繁華街道上,亦或是駕一輛馬車,去更多不曾踏及的地方。
瀟灑恣意,隨心而行。
而不是跟江秋漁刀劍相向,不死不休。
一想到江秋漁終有一天會死在她的劍下,林驚微的心口便宛如堵了一團棉花似的,悶得她心口陣陣發疼,五臟六腑都跟著抽疼起來,吐息一聲比一聲沉重。
她還能下得了手嗎?
無數紛雜的念頭從林驚微的心底冒了出來,不僅擾亂了她的思緒,就連體內的靈力也隱隱不受控制,充滿了劍意的靈力掀起一陣狂風,吹得屋內的床幔獵獵作響。
方才在自己的房間內,林驚微尤如身陷囹圄,尋不到出路,她本以為看見江秋漁之後,自己便能得到解脫。
可當真見到江秋漁後,林驚微心底的渴望卻越來越明顯。
她和江秋漁明明只有幾步遠的距離,卻如隔天塹,中間是林驚微難以跨越的鴻溝。
袖間,縷縷血絲順著掌心往下流,滑過手指,在滴落到地面之前,就被林驚微用劍氣絞散了。
不曾讓江秋漁嗅到一絲的血腥味。
林驚微慢慢走向江秋漁,靠得越近,空氣中的那股蜜桃香便越發濃郁,摻雜了絲絲縷縷的葡萄香氣,宛如最香醇甘甜的美酒。
林驚微滴酒不沾,卻已經醉得眼底只剩下了江秋漁的身影。
她的腦袋漸漸清醒,擺在她面前的無數條岔路逐漸融合成兩條,林驚微知道什麼才是自己應該選的,可她卻在這兩條路之間猶豫不決。
她若真想保住江秋漁,便是違背了師尊的命令,也違背了她一開始發的心魔誓,稍加不慎,便會心魔纏身,再也無法掙脫。
可若真要她殺了江秋漁,她卻也做不到。
林驚微甚至想,有沒有兩全之法,既能保住江秋漁,又能使得魔族不敢再來侵犯人族領地?
她在順從師尊和遵循本心之間猶豫不定,江秋漁看出了她的不對勁,在腦海中稍一思索,便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約莫是方才趁她不在,林驚微跟賀雲歧聯繫過了。
她定是從賀雲歧那裡得知了某些事情,這才神色恍然,想掙扎,又掙扎不得。
為的,也不過是殺不殺她一事罷了。
江秋漁一邊想著,一邊打開了自己的任務面板,果然看見自己的任務進度隱隱有了要往下掉的趨勢。
系統方才或許是被嚇傻了,此刻才回過神來,在她腦海中驚叫出聲:【任務進度怎麼會往下掉呢?!】
【你可別玩脫了!】
江秋漁安慰它:「放心。」
她心知此事對林驚微來說,並非一件能夠隨意定奪的小事。
林驚微此時,儼然是在做殺魔尊救天下,受萬人敬仰的仙君和做維護魔尊,與魔族勾結,被魔族迷惑的罪人之間徘徊不定。
她所選擇的並非只是單純的殺不殺江秋漁,而是到底是要跟天底下所有人修站在一邊,還是義無反顧地選擇護著江秋漁?
她若選前者,自然是一條坦途,有各門派支持她,魔界的叛徒配合她,是眾望所歸,人心所向。
只需要她親手殺了自己喜歡的人而已。
林驚微大可以安慰自己,江秋漁只是她渡的一次情劫罷了。
無需在意,更不必愧疚。
她若選擇江秋漁,便註定要走上一條無法回頭,充滿罵名和唾棄的坎坷道路。
即便她真的成功逼得魔族退守雲照大澤,可一旦此事敗露,她也必將為人族所不容。
她所擁有的一切,她的師門,清蘅君的美名,甚至是她的同族,都將離她遠去。
人族真的能容忍一個被魔尊迷惑,甘願護著魔尊的人再留在人族的領地嗎?
林驚微若是選她,日後便只能過東躲西藏的生活。
她再也不能肆意地御著劍,縱橫九州,一劍破萬法,做她瀟灑快活的清蘅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