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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雲歧對上江秋漁的視線,他長嘆一聲,「此事賀某本不欲多言,只因驚微是我最為看重的徒弟,是賀某不曾保護好她。」
這老東西,慣會裝可憐賣慘。
江秋漁的狐狸眼裡泛出了冷意,她任由賀雲歧發揮,並不曾打斷他。
賀雲歧嘆息完,又轉頭去看林驚微,「驚微,你是不是還在怪師尊?」
「你因傀儡情絲入魔,今日之舉,也並非出自本心。師尊相信你並不是真的想與清河劍派恩斷義絕,你只是受了魔尊的蠱惑罷了。」
他三言兩語,便把所有的錯都推到了江秋漁身上,仿佛林驚微只是一時不察,中了魔尊的暗算罷了。
只要林驚微願意迷途知返,她仍舊是眾人心中那個最有希望飛升的清蘅君,是修真界年輕一輩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更是鳳桉等人的好師姐,賀雲歧的好徒弟。
只要她在此時說一句,都是傀儡情絲的錯,就足夠了。
眾人不禁屏氣凝神,直勾勾地盯著林驚微瞧,在心裡期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林驚微不明白,師尊也就罷了,為何就連阿漁都要逼她站在她的敵對一方?
林驚微的目光越過人群,準確地落在了江秋漁身上,她聽不見旁人的聲音有多熱烈期待,也看不見賀雲歧的目光里有多少期盼和威脅,她只是怔愣地看著江秋漁。
林驚微在江秋漁的眼裡,看見了同樣的期盼和堅定。
阿漁也希望她能迷途知返嗎?
林驚微的心口重重一顫,浮月流光差點兒從手心裡滑落,她在江秋漁暗藏催促的目光中紅了眼,喉間仿佛堵著什麼東西似的,半個字都吐不出來。
就如同她希望阿漁能擺脫魔尊的身份,從此平安順遂那樣,阿漁也不想讓她背上罵名,受人譴責。
她寧可與自己為敵,也不願意讓自己陪著她,同她一起對抗天命。
林驚微知道,此時應下賀雲歧方才的那番話便是她最好的選擇,可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阿漁孤零零一個人面對眾人的怒火?
她只是想陪著阿漁,哪怕是死,也無憾了!
林驚微的目光逐漸堅定,她握緊浮月流光,足尖一點,竟飛身越過賀雲歧等人,落在了離江秋漁幾步之遠的地方。
早在她有所行動的那一刻,眾人便警惕起來,紛紛握緊了法器,腳步不自覺地後退兩步,讓開了路。
清蘅君突然靠近魔尊,是想做什麼?
江秋漁已然猜到了林驚微的意圖,她抓緊了手心裡的金絲縷,暗罵一聲蠢貨,眼尾卻泛起了不甚明顯的水光。
林驚微擋在江秋漁身前,劍尖輕點在地面上,用凜冽的靈力將身後之人護得嚴嚴實實,「師尊對驚微的養育教導之恩,驚微無以為報,唯有來世當牛做馬,才能略報師尊的恩情。」
她的衣袖被風吹得獵獵作響,那張清絕出塵的臉雖然不含多少血色,卻也依舊不減風采,她眼裡的決絕和固執,竟讓眾人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人族修士默默無言,妖王卻笑了一聲,「賀掌門,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如今儼然已經成了魔尊的一條狗。」
清河劍派的弟子聽見林驚微被如此侮辱,當即嗆了回去,大師姐即便再不對,也輪不到這些妖族來罵!
妖王冷笑一聲,諷刺道:「你們倒是懂得維護她,可你們的大師姐,似乎並不想承這份情。」
清河劍派的人頓時沉默了,看向林驚微的目光里失望和痛苦交織,卻又暗藏了一點兒期待,大師姐聽見這話,能否及時醒悟?
可惜終究要讓她們失望了,林驚微自始至終都一語不發,只沉默地擋在江秋漁身前,不讓任何人靠近。
她是鐵了心要護著魔尊了!
賀雲歧見狀,心裡又急又怒,本以為板上釘釘的事,卻因林驚微的反水而拖延到了此時,若再浪費時間,恐怕江芷桃與衛封就要趕到了!
屆時想要殺了魔尊,就更難了。
偏偏斬殺魔尊一事,必得林驚微親自動手,賀雲歧眯了眯眼,心下已有決定。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林驚微,「驚微,哪怕知道魔尊給你種下了傀儡情絲,你也仍要一意孤行嗎?」
林驚微迎著眾人失望至極的目光,面色愈白,語氣卻是一如既往的不肯妥協,「賀掌門無需再勸,我心意已決。」
「哪怕她只是將你當做棋子,你也仍然願意相信她?」
林驚微不去看身後的江秋漁究竟是何表情,她微一點頭,嗓音雖輕,卻堅定有力,「是,無論阿漁待我如何,我都願意與她同生共死。」
畢竟是她對不住阿漁,無論阿漁愛她與否,她都不會拋下阿漁。
只要她能確定自己是愛阿漁的,這就足夠了。
賀雲歧氣極反笑,他撫掌,「好啊,真不愧是我賀雲歧教出來的好徒弟。」
「只是,你願意跟魔尊同生共死,卻沒問過魔尊的意思,她願意相信你嗎?」
林驚微倏地握緊了劍,呼吸也跟著沉了沉,心口直直地往下墜,她最不想看到的事情,終究還是要來了!
林驚微總以為等江秋漁知曉所有的真相之時,必定已塵埃落定,她或許早已經消失於天地間了。
卻不想真相比她所設想的還要殘忍。
她要親眼看著阿漁恨她,厭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