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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如鈺果然心狠異常,對薛如霧怕是也只有滿腔怨恨,毫無任何憐憫之意。
林驚微見她不說話,只盯著傀儡瞧,便問她:「可是有什麼不對勁之處?」
江秋漁搖了搖頭,感慨道:「薛如霧供奉的佛像詭異萬分,我本想問問她那東西究竟從何而來,如今卻也問不著了。」
林驚微走之前已然確認過了,薛如霧自爆後,神魂盡消,天地間從此再不會有此人存在。
沒有輪迴,亦沒有來世。
她是真的徹底不在了。
江秋漁雖然略有些可惜,但心頭的快意終究多過遺憾,那薛如霧作惡多端,死有餘辜,犯不著為她嘆氣。
「清蘅君,待會兒這裡便交給你了。」
江秋漁運功時,不能受到任何干擾,否則便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幸好有林驚微在,雖然這人是最想殺她的,但不可否認的是,在這時候,林驚微同樣也是江秋漁最能夠信任之人。
濃郁的魔氣瞬間瀰漫了整間屋子,又被林驚微的陣法牢牢地鎖在了屋內,沒有泄露出去分毫。
內府中的浮月流光嗡嗡作響,純淨冷冽的劍氣縈繞在林驚微身側,她的主人卻眨也不眨地盯著不遠處的魔頭,並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換魂一事並不難,只是經此一事,薛如鈺約莫是要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回到以往的巔峰狀態。
江秋漁雙眼緊閉,盤腿坐在兩具身體的中間,掌心裡不斷有魔氣翻湧,她的眉眼比平時少了幾分柔情似水的媚意,多了幾分嚴肅端莊的聖潔。
換作以前,林驚微決計想不到,有一天她也會為魔尊護法,等著那人去救別人。
就像以前,她也不會認為江秋漁有此等救人之心,誰人不知魔尊殺人如麻,狠厲無情?
讓她救人,比讓她殺人還要難。
可事情的的確確是發生了。
江秋漁不僅救了許窈,還幫許窈救回了薛如鈺,甚至為此受了傷。
那麼愛美的小狐狸,渾身血糊糊的,傷口深可見骨,足以想見,她受傷時究竟有多疼。
思及此,林驚微的眉頭蹙了蹙,只覺得自己對付薛如霧的手段還不夠狠,不足以抵消她在看見江秋漁那一身傷時,心頭湧出的怒意和疼惜。
林驚微定定地注視著不遠處渾身魔氣縈繞的江秋漁,她從前最討厭魔族,最厭惡魔氣,可如今想來,卻又似乎有所不同。
她對殘害人命的薛如霧依舊厭惡,卻無法再對江秋漁生出多少防備之心。
在危難之時,她甚至想也沒想,便將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了江秋漁眼前,同她配合默契,共同制敵。
若她們不是處在對立面的敵人,她和江秋漁,一定會是最懂彼此的知己。
林驚微這一沉思,時間便過去了許久。
江秋漁這一次消耗不小,她從入定中清醒,睜開便看見林驚微正抱劍站在不遠處,一邊肩膀靠在屏風邊,神色平靜地看著她。
江秋漁沖她眨眨眼,隨即慢慢露出了笑容,狐狸眼裡淨是明艷動人的笑意。
她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隨後懶洋洋地招手,道:「仙君,過來扶我一把。」
林驚微收起劍,幾步上前來,伸手握住了江秋漁伸出來的手,扶著人下榻。
等江秋漁的雙腳都踩在地上後,林驚微便稍稍使力,將神色微倦的狐狸攬在懷中,低聲問道:「累了嗎?」
江秋漁掩唇打了個哈欠,眼睫上沾了點點晶瑩的淚珠,她將腦袋靠在林驚微身前,想了想,回答道:「說不累是不可能的,只是一想到薛城主無恙,好像也沒那麼累了。」
像她這麼喜歡助人為樂的狐狸,真的不多見了!
林驚微替她揉著酸疼的手腕,她知道江秋漁向來嬌氣,不愛動彈,慣會享受,以往在魔宮時,身邊有無數美貌侍女伺候。
如今身旁只有她一人,江秋漁卻從來不曾抱怨,林驚微對她更是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憐惜,絲毫不覺得江秋漁麻煩。
要知道修真之人閉關,往往保持一個姿勢不動,幾十年甚至上百年都是常有的事,沒人會覺得累。
不僅是因為修真之人能吃苦,更因為這一點累,只需要一個簡單的靈力運轉全身,便能恢復過來。
像江秋漁這般動不動就嫌苦的,放在外面那都是要被人嘲笑的。
清蘅君絲毫不覺得自己太過縱容江秋漁,替她揉了一陣手腕之後,看著懷中乖巧聽話的狐妖,她的神色不免更加柔和,聲音也放得很輕,似乎怕驚擾了江秋漁似的。
「你幾次出手相救,為的就是靈漪嗎?」
江秋漁猜到了林驚微會問,一早便想好了答案,若是放在從前,她必定要藉此好好地調戲林驚微一番,非得將林驚微逼到面紅耳赤不可。
只是如今計劃發生了改變,江秋漁的答案自然也就變了。
她先是笑眯眯地仰頭看著林驚微,故意打趣她:「仙君,你不高興了?」
林驚微看著她的身子,目光在薛如鈺身上一掃而過,答道:「你自然有你的道理。」
絕口不提自己究竟有沒有為此感到不高興。
她向來擅長使用這種迂迴的說話方式,看似毫不在意,實則她越是迴避,越說明心頭在意的不得了,只是故作瀟灑罷了。
江秋漁將她這點彆扭的性格看得很清楚,其實,林驚微的這一性格特點,也不失為一種絕佳的釣漁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