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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舟雪回眸看她,注意到了她有些微紅的面頰,她問:“累了?”
雲舒塵對上那雙清若潭水的眼,倏地垂下眸去,又極快地抬了起來。
她看向卿舟雪身後,看向很遠很遠的地方。眼睛被太陽光照得有點痛,但是偏不去看她。
她有些不敢看她。
第211章
“不累的。”
她在心底呼了一口氣,面上漸漸平靜下來。只是餘韻還帶著點薄紅,愈發嬌艷。
在卿舟雪眼中,十四歲還是個小孩子,什麼都不懂的那種。因而並未往進一步的方向考量,也沒覺得剛才那個扶她的擁抱太過親密,只當她是動得太多,有些出汗。
雲舒塵卻匆匆地轉移了話頭,“……有天賦,真的嗎?”
“在應變上,很聰慧。”卿舟雪言簡意賅道。
雲舒塵卻不如方才那般高興,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輕哼一聲:“劍法呢。”
“你都未用上,我也不知該如何評判。”
卿舟雪回想了雲舒塵剛才那一招——算是偷襲,更近似於一種袖中藏匕的暗器,只不過被她換成了軟劍,於劍術上實在看不出什麼。
用了一點一刺,情急之下,顧不得端正,情有可原。
卿舟雪思索了片刻,安慰道:“起手式不錯。”
“……”
哪有這樣安慰人的。雲舒塵在心底里鬱悶至極,一想到方才那一瞬的心悸,莫名其妙的,竟更覺得鬱悶了些。
她拿起地上那柄秀氣的長劍——那是卿舟雪特地為她選的。刃薄,質輕,拿著又漂亮。
“我再練一會兒。”
槐樹下又多了一個人影,慢慢地琢磨著那劍法。她記性的確不差,招式可比希音背得熟,只可惜有些得其形而不解其意。
劍法若不解其意,打鬥之時便很難用出來。方才她下意識的反應不是以劍破招,而是想辦法不擇手段地取勝。
而劍道並不全在於取勝。就連神山庶留下的無情道劍法之中,凌厲冰冷至極,卻仍體現著“以劍論道”、“意與美”“解與結”的深蘊。
“出劍時,不要多思多慮。”
“將劍想像成自我。譬如莊周與蝶一般,難捨難分。”
卿舟雪負手而立,站在一旁。
雲舒塵一劍刺出,隨即站定,聞言不解道:“我不去想,該如何確定時機已至?”
“你若真成了蝴蝶,就自然知道何時需乘風歸去。”
這些話,大抵是卿舟雪學到如今——畢生對於無情劍道的理解。一切不強求,不計較,就像庭前花開花落,四季輪轉那樣自然。
“寂滅”,原來也不是一片死寂。
萬物輪轉,終將回歸於寂滅,也會重生於寂滅。
她從未對另兩個徒弟說過,因為那兩個孩子根基還太淺,大抵不能領會其中深意,只會帶來誤導,尤其是希音,極有可能嚷嚷著“那我怎麼舒服怎麼出劍,再不看劍譜”這樣的歪理。
她盼著雲舒塵興許能夠理解她。自從神山庶死後,太上忘情死後,她就成為了唯一的劍仙。
然而走上頂峰的路也意味著孤獨。
至少往後再數兩百年,也暫且沒有人能接下她不留餘力的一劍,亦無人能與她棋逢對手,探討劍道了。
“可我畢竟是個人,不知道蝴蝶在想什麼。”
她許是覺得這個比方有點意思,好奇起來:“我就不能算準風向,網住一堆起飛的蝴蝶麼?”
卿舟雪微微一愣,忽然笑了一下,“……嗯。”
有醫修曾研究過一事,靈根與修士的心性似乎有一些隱含的牽連。譬如火靈根熱情驕傲,水靈根包容開闊,土靈根內斂沉穩……風靈根善變無常,冰靈根則大多是心性淡漠固執之人。
靈根越少越精純,這些特質愈發極端。雖然也不一定完全能將每個人都塞入其中,但是大趨勢上確實如此。
混元五靈根,大抵是天生的統御者,將五行玩弄於股掌之中。她才只這麼一點點大,看待諸多事物便全是俯瞰,縱觀八方。劍修大多為平視,物我兩忘。
果然還是不太契合劍道。
“平日如這般走動走動,鍛鍊身體。”初衷只是如此,雲舒塵這些年動得多了,的確氣色上康健了許多。手腳也不再冰涼涼的。
卿舟雪叫停了她,將那氣喘吁吁的人牽過來,“不必急於一時。”
她背上都濕了一片,貼在身上黏黏膩膩的,不是很舒服。
雲舒塵點點頭,感覺肩膀上搭了一雙手,卿舟雪不知何時在手中多拿了一件外衣,披在她的身上,又將埋在頸處的濕發全部挑了出來。
“先沐浴更衣去。免得你待會身上吹冷了又受涼。”
“你是在關心我嗎。”不料那少女裹緊了衣物,細嗅著淺香,走出幾步,忽而回眸看她。
還不待她回答,雲舒塵便嫣然一笑,輕快地邁步進了屋內。
這……怎麼突然高興起來。她不是一直在操心她的大小事麼。
卿舟雪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眼睛,心裡莫名惦記起她曾經說過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