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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雷劈火燒都死不了的。”卿舟雪勉力對她笑了笑。
那笑容不像是真的輕鬆,反倒是像擠出來的。
雲舒塵輕輕撇過頭,沒有看她,眼角不知為何,浸出來一絲盈潤的淚光,只一點點,又被她垂眸隱去。
她將那把刀拔出來,一把甩在地面。看著卿舟雪的手腕很快癒合。
她撫著卿舟雪的手,也只能輕聲道:“……明日會好的。”
*
明日,明日也並未好上多少。
她們二人都沒有在野外過過。卿舟雪勉強拿著兩根木頭鑽木取火,但是花最大的力氣也只能輕微擦出來一些菸灰,不見半點可燃的火星。
無火,無暖。
再嘗試任何生食,都需得冒著風險。那日雲舒塵反胃得相當難受,咳得久了喉嚨似乎都已見血。
卿舟雪想著那觸目驚心的一絲鮮紅,她眉梢緊緊蹙著,一腿踏著干朽的粗木,另兩隻手來回滾搓,企圖自其中鑽出一個洞來。
樹上的野果子一顆顆減少,熟的吃完了,生澀的也啃了,眼看著就要惦記起那樹葉能不能入口。
卿舟雪試了許久,拿著不同的木材,一點一點地磨著。
雲舒塵看她的姿勢便未曾變過。
終於在天光完全暗淡時,竄出了一縷火星。
她先是一愣,而後大氣不敢出。小心翼翼地將那撮灰丟到枯草長,火星燃了一點點,卿舟雪用手心護著,以免它被風熄滅。
現在她總是會頓在這一步。
好不容易擦出了火星,每每還未引燃,便會突兀地熄滅,好像是在與她開玩笑。
這一次……
卿舟雪屏住呼吸,大氣不敢出一聲,她緊緊盯著那一簇小苗。
眼中忽明忽暗地,仿佛如群星閃爍,也仿佛隨時都要陷入暗淡。
第155章
這一刻,風也止息。
而火苗懸停。
卿舟雪眼中的那道明焰愈發耀眼,光暈在一瞬擴大,照破了茫茫的黑夜。她心中一突,生怕引來敵襲,用手心小心翼翼地捧著那一縷菸灰,將光攏弱了幾分,放在地上,用一些濕木掩了一半。
她大鬆了一口氣,“……師尊。”
雲舒塵半夢半醒地看了她一眼,翻了個身。卿舟雪拿了根木棍,纏著布條點上火,將火苗挪過來了一些。
雲舒塵放鬆了很多,寒意被一點點地趕走,火光是暖的,這樣映下來,竟顯得她的臉龐也紅潤了幾分。夜晚無風,但是四周霧重,因而這火燃得相當隱秘,一直低低迷迷地燒著,需得仔細護著才不能全滅。
這是她和卿舟雪睡得最好的一晚。
也正在這一日,果子徹底薅完。最後一份果腹的來源也直接斷掉。
而前幾日的蛋殼扔在草地上,竟然引來了兩隻鳥雀,大早上地來啄人,自半空中發出悽厲的鳴叫。
索性卿舟雪睡得不沉,她偏頭躲過,那尖嘴險些啄上她的眼睛。她沒有看清,當即抄起一個石頭扔過去,准心很穩,一隻灰撲撲的身影掉了下來,砸在地面。
卿舟雪愣在原地,她伸出手,緩慢地揉了一下眼睛,疑心這鳥是從夢中掉出來的。
她尚以為自己在做夢。
餘下的那一隻忠貞不二,盤旋在上空叫得愈發泣血。
卿舟雪緊緊盯著,目光挪也不挪,此刻無暇感嘆鳥中自有真情在,於是又一個石頭扔了過去,連忙送了它們夫妻團聚。
她幾步過去,顫著手撈起了兩隻鳥兒,斤兩雖不算很足,鳥毛蓬鬆,身上瘦巴巴地緊。
可她來不及嫌棄,飛快地將其扒了羽毛,支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雲舒塵才朦朧著眼坐起來,人還未醒,便被香得無以復加,她吸了一口,當真以為自己大限將至,是以生出了一絲美好的幻覺。
直到一根纖細的鳥腿貼於她的唇邊。
雲舒塵靠在卿舟雪身上,任她有一搭沒一搭地將肉撕碎餵給自己。她實在是太餓,直至吃完一隻半,才恍然驚覺徒弟一口沒動。
她摁住卿舟雪的手,“你也吃一些。”
卿舟雪又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癒合得很緩慢,“不餓。”
不過最後還是沒拗過師尊,只得草率地將剩下的吃掉。
地上散亂著一些碎骨鳥毛。
而下一頓還不知在何處。
待到師尊的傷好一些,她就打算往外界光亮處慢慢挪騰過去。
卿舟雪看著架勢,還得再撐幾日。她只好每日忙碌起來,在四周不斷地搜尋著,哪怕撿一些草籽果腹,也聊勝於無。
她們應當還是在浮石邊沿,每日早晨或傍晚光曦斜射進來,偶有光照。在浮石下方對應的地盤,估計是沒日沒夜的全黑。
若無光,便不會有花果植被,動物也少。
好在是浮石邊沿,她還能找到一線生機。
如是又勉強度了幾日,雲舒塵走起路來已經不會再扯裂傷口,但是虛弱得走不了很遠。
每日下肚的東西根本不足以恢復精力,更不足以讓那一道深傷癒合得快一些。
卿舟雪日日翻著她腰間那一塊衣料,但是依舊沒什麼長進,變化相當細微。
眼看著靠那兩隻鳥撐過了幾日,現如今又開始陷入窘境。
卿舟雪發起愁來,她在將周圍能食的草籽,可疑的洞穴,全都扒拉了一遍,直至山窮水盡,再也找不到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