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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她始終不願詳言,雲舒塵心念一轉,約莫也明白是什麼事。外門的素質良莠不齊,有些橫行霸道的,喝上一二兩酒,私底下便什麼都敢編排。偶然遇上一兩個混帳,終究是免不了的。
“倘若並非有關於我,”雲舒塵偏頭看她,輕嘆一聲,“你也會?”
她著實意外了一把。平日別人說她徒兒好也罷歹也罷,那姑娘永遠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模樣。
這是頭一次見她氣得露出了點鋒芒,就如藏在匣中的寶劍頭一次見了光——還鬧出了這般大的動靜。
“興許不會了,綁著扔去訓誡堂就是。”卿舟雪事後想想,又覺得自己有點衝動,還得煩請雲舒塵大老遠過來一趟。
她輕聲說,“師尊,麻煩你了。”
雲舒塵看向她皎白清冷的側臉,眼睫下如同兜著一汪融化的雪水,剔透得讓人心生喜愛。
她頭一次覺出養徒弟的好處來,麻煩間斷,偶爾破財,可那姑娘寡言之下的滿心相傾,還是足以令人動容。
“又客氣什麼。”雲舒塵彎著唇,溫聲說,“下次再客氣,我要打你了。”
可是師尊打人一點都不疼。
卿舟雪這般想著,卻發現自己手被她拉了起來,柔軟的指腹刮過她的手心,帶來細密的癢意。
作何牽她?
她落後慢一步,看著晚風撩開她的頭髮。雲舒塵只是握住她的手,仿佛只是無意之舉,往前走去。
*
卿舟雪的事跡聞名內外門,眾人關注的倒不是什麼“執法弟子動用私刑”,而是更喜歡“卿師姐力懲淫賊”這個說法。
曾經因為她生得出塵如仙,外門一圈兒也有不少仰慕她的男弟子。自從此事一揚名,師弟漸漸少了,師妹卻漸漸多了。
終於在她完成宗門任務,再也不用去外門晃悠時——她收到了幾封滴著師妹眼淚的情書。
她拿著也不好丟,只好攥在手裡,臨到跨出外門地界時,卻瞧見一群烏壓壓的人頭攢動。仿佛她孤身一人對上千軍萬馬。
卿舟雪不自覺往後退了一步,預感頗有些不妙。
為首的師妹瞧見了她,興奮道:“雲長老的徒弟在那兒!瞧見了嗎,快圍上!”
一陣地動山搖,卿舟雪險些拔出劍防身,卻還是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一位師妹攥住她的手,眼淚汪汪,“卿師姐,我叫慕鯉。我仰慕——”
卿舟雪點點頭,“我心領了。”企圖快點結束這種場面。
沒想到那師妹眼睛一瞪,“我是仰慕雲長老很久了!”
“……”
卿舟雪一愣,又僵硬地點點頭,“我替她心領了。”
“勞煩你,”她哽咽道,“把這些東西捎給她,這兒是我寫的一些心裡話。希望她能記得我的名字。”
“師姐,”一名男弟子擠進來,又給她塞了一袋紅薯,“這是我家鄉的地瓜,個大味甜,不知道雲長老可會喜歡,唉,你幫我捎上去吧。我叫張立林!你記得告訴她啊!”
“滾開,小鱉崽子。”他很快淹沒在人潮之中,又有人的手伸過來,卿舟雪一看那涌動的人頭,冷冷道:“肅靜!”
全場安靜了片刻。
卿舟雪說:“以這裡為準,開始排隊。”
她乾脆搬了個椅子來安然坐好,拿出一張紙,蹙著眉執筆開始一個一個登記名單。
雲長老地位尊貴,性格也溫柔,最重要的是她生得一副好樣貌,風致動人。
後生晚輩的愛,大多也就是如此膚淺。
鶴衣峰以前未曾收徒,要人捎東西不太現實,而雲舒塵幾乎不會踏足外門,於是更不可能直接贈送。一群少男少女只能在重要典禮上遠遠瞥見她一眼,然後把一顆芳心百尺柔腸郁摧地摁回去。
如今得了卿舟雪這一根獨苗,往返之間,全然勾連。其餘的長老並不是無此殊榮,只不過卿舟雪這邊壓力獨大。
卿舟雪裝滿了兩個納戒,看著腳邊的日影從正中挪到側斜,這場無妄之災才算是堪堪結束。
那些師弟師妹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她輕嘆了一口氣,滿載而歸。
喜歡她的人很多,這終究是一件好事。
可是不知為何,卿舟雪摸著那些信,卻陷入一種複雜的情緒之中。
第33章
鶴衣峰上。
卿舟雪在雲舒塵面前念著那一串兒長長的名單,雲舒塵支著下巴,才聽了幾個,便讓她莫要再念下去了。
“這些都贈予你。只是注意,別在外門弟子面前用這些東西,瞧見了不好。”
除卻一些各式各樣的小心意禮品,還有一疊一疊的信。雲舒塵索性無事,隨意看了幾封,笑了笑,擱在一旁,對卿舟雪說,“這些你也一併幫我回了。”
回信?卿舟雪錯愕抬頭,“要怎麼回?”
“除卻拒絕,還能怎麼回。正好,你日後要考一些經書文賦,可藉此練一練文筆。”
進入內門以後,所修習的東西愈發精深。為了避免弟子變成只知道修煉和習武的文盲,或是只在一個深水坑裡陷入瓶頸,前代祖師就已經定了些傳統,每十年一屆設幾門課,由六峰長老及掌門代為講授,要求不高,只是所有內門弟子都要修習到通過為止。倘若不過,就要在下一屆時繼續參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