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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訝然她對於鬼怪的印象竟不是青面獠牙,恐怖陰森,反而是一堆堆衣服光鮮,巧笑倩兮的漂亮女子,美好得不像樣子。
後來才發現這孩子只看過一部分志怪小說,大多數是人鬼情未了的題材。
她似乎並沒有認識到自己是個姑娘家,而北源山以南的女鬼一般都喜歡男子,不會找上她。
我當時是忍不住笑話了她幾句。
卿舟雪看著我笑,她也不惱。歪了一下腦袋,顯得有些可愛。
這事兒隱約留下來一點點線頭,在很多年後突然被我想起,而後一直惦記著。
那時我總覺得卿兒她認人,率先注意到的是女子。
譬如幾峰長老,她分明都爬了山見過面,但卻只與柳尋芹和越長歌熟悉一些。掌門的大弟子和她比劃良久,她回來卻不怎麼記得他的名字,反而對有過幾面之緣的白蘇留有印象。
放在我的老家,娶一個女子,這才是正經人家的姑娘,不會給家裡人蒙羞。否則日後很難在大街上抬得起頭來,旁人都要取笑的。
我花了很多年,才習慣了此地的風俗。
從前甚至因為這個反覆質疑師尊。
他最終放棄讓我理解人間婚俗,遂敲打我腦子裡能不能少一點女人,多一點道法。
現如今觀卿兒的趨勢……這種情況本不該發生在北源山以南的小少女身上,尤其她還是這樣一個芳心萌動的年紀。
也不知為何,對這孩子的觀感突然一下子就清爽了許多。
至少她剔除掉了一種消極的審美。
此後,與我有了更多可說的話。
第194章
北源山上萬千雪花中的一朵。
隨風而去,忽高忽低。
但此刻卻有一樁奇事發生。
那朵雪花,竟懸停在空中,連帶著萬千大雪,在此刻幾乎被凍到凝滯,成為了永恆的雕像。
一隻精緻的銀靴點在那朵潔白之上,壓得雪花微微一低。
她如仙鶴一般,藉此奮力躍起,與此同時,卿舟雪半眯著眼,旋身時清霜劍自腰間出現,如長鞭一甩——劍刃震出了破空的聲響!
一線天內即將下來掠奪的修士,還未真正來到這個世界,便感覺到了強橫的力量。
由於裂口較之先前已經大幅度縮減,他們破界而入是一番相當艱難的事情。
況且在此過程中,他們無暇還擊。
這是卿舟雪唯一的機會。
她來不及多加思索,對著其中可能出現的連出幾劍——磅礴的劍意讓整個北源山都在顫動,轟隆隆的聲響自腳底下傳來。
壺天星君的身影自缺漏之中現出。被卿舟雪一劍唬得縮了半邊回去。
現在這道口子也忒窄了。
這一次他們倒是帶了不少人馬,只可惜每次只能出入一人。壺天星君甚是難捱,欲要將其拓寬一點,可下頭那個女娃娃殺氣騰騰,他的衣袍都快被凍成了碎片,不好施展手腳。
壺天星君在一瞥之中認出了卿舟雪。他一早就有疑惑,上次該是中計了。
這麼一看,倒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他一拍手掌,心中不甘。索性不再躲避,硬生生受了卿舟雪一劍,將手中的葫蘆投擲了出去。
清霜劍的反應很迅速,朝葫蘆削去,但是這一劍縱然能劈開天地,也不過只在那道法器上淺淺地劃一道口子。
劍身彎折一寸,而後柔韌地彈了回去。
但正在此時……
卿舟雪胸前一痛,整個人的身子往後墜去,橫拍在半截懸崖上。
山體被她撞得塵灰四起。
她止不住地咳嗽著,往裂開的土石之中啐了口血。卿舟雪將那枚葫蘆攥在手中,那葫蘆如有生命力一般,開始抽離周遭的靈力——
卿舟雪見狀不妙,可是這屬於上界之物,她的修為興許不夠,怎麼用力也沒能撼動它分毫。
漏口之中緩緩現出一個人影,像是雛鳥終於啄破了殼。
卿舟雪再也無暇顧忌這個葫蘆,她御劍飛起,使盡畢生絕學,欲要在他下界之前攔截住。
一朵盛大的冰蓮於空中綻放。
五行靈根修煉到極致時,甚至會自己生出靈智,化成飛鳥走獸,
這一般是法修才能做到,譬如雲舒塵的蒼龍朱雀。
可是卿舟雪的冰靈根修行到極致,所呈現的法相卻有些特殊。
竟是蓮花。
萬重的冰蓮。
借著皚皚雪山,冰蓮自一片雪白中破土而出,挺拔地立起,根莖花葉一點一點變粗,直達天穹。
蓮花瓣看似晶瑩柔軟,但實則暗藏殺機。它們群群生出,最高挑的一朵直接堵上了那道豁口。
也正在此刻,蓮花張開一瞬而後合攏,如撲扇的蝶翅。
若是凡胎血肉,早就在其中被冰片絞殺成了粉末。
它吞下了一個人影,其中發生陣陣扇動。
蓮花仍然上堵著天空,挺直的莖葉紋絲不動。
四周再無聲響。
但是卿舟雪的神色卻一點一點變得凝重。
咔擦一聲。
細小的冰裂聲突兀地響起。
由細微入宏大,尖銳刺耳的聲響在耳畔撕裂開來。
卿舟雪眼前騰地飛濺起一道道白霧,順著狂風吹向她的臉龐,颳得生疼。
她面前的整個世界都瀰漫在鋪天蓋地的白霧之中,以肉眼再也難辨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