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頁
屋子敞開了一角,雖然卿舟雪關得極快,但難免還是灌了些冷風。
她受不得涼,身子稍微顫了顫,卿舟雪連忙走上前去,將人扶回了床上。
雲舒塵悄然抬起眼,徒兒的一縷黑髮正落在她手背上,她的眸光微動,又順著那縷頭髮,看向她的臉。
太冷了。
骨頭裡冰得在疼。
她忽然疲憊得很,當真不願一人硬生生地扛下去。雖然以往也是這麼扛過來的,不過現下多了別的選擇……能不那麼痛苦的選擇。
近半夜的折磨以後,她悄然在心中妥協了一步,半撐著身子,伸手握住她的胳膊。卿舟雪俯下身子,又碰了碰她的眉心。
“這麼涼不成的,徒兒可否能留下?”
她的聲音輕得小心翼翼,似乎是這幾日被攆得多了而不大確定。
雲舒塵的手順著她的胳膊落回床上,聽此一問,正是鬆了口氣,“嗯。”
她褪去衣物,鑽入被褥,這個動作流暢得一氣呵成。雲舒塵和她貼在一處時,經脈中流竄的寒意悉數止息,仿佛雪霽初晴。
她今日並未拿熱水洗浴。但只要她一來,涼意仿佛就自動被驅逐似的,這是不管燃幾個火爐都比不上的熨帖。
當雲舒塵問起,卿舟雪如實答道:“我想了很多年,覺得自己既是冰靈根,可以凝聚寒氣,也定有個法子祛除寒氣。”
她翻了個身,臉對著雲舒塵,“只消逆運功,將師尊身上的寒氣聚於自己的身上,流過丹田滋潤靈根,剩下的便不冷了,再慢慢渡回去。”
“這樣師尊能睡得好些,我也能順便修煉一夜。”她篤定說,“都有裨益。”
雲舒塵閉著眼睛聽著,不由得翹了唇角,“是胡亂試出來的野路子麼?”
“不是。”
徒弟的語氣莫名驕傲,“這是第十一個版本。共分為冬夏兩種,夏日的降溫已經臻於成熟。”
“……但升溫效用還不算太好,仍需改進。”卿舟雪將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師尊,仍不暖的話,我再去洗個熱水澡如何。”
她貼得太近了。
幾乎都能感受到另一皮囊下平緩有力的心跳,也能感受到女子柔曼的曲線。雲舒塵摁住她,低聲說,“不用了,不許亂動。也不許碰我。”
師尊一連說了三個不。可是卿舟雪現下還做不到——不碰她就能隔空運功。她剛想說明此處,卻被推著肩膀翻了個身,雲舒塵自後面擁住了她,固住她的雙臂,就像攏翅一般。
“只許我抱你。知道了麼?”
這樣便好上許多,既是暖了身子,也不會因著亂碰而勾起情毒。
兩全其美。
徒兒向來乖巧,聞言點點頭,安安分分地充當抱枕。雲舒塵終於可以睡一個不冷且不難受的覺,她朦朧正入夢時,聽一道聲音,小得如細雪落下般靜謐。
“今晚還有親……”
腰上驟然被擰了一把,卿舟雪輕唔了一聲,下面的話未曾說出口。
*
待到開春時,這一屆內門弟子也同時開課。由於內門弟子總共也並無幾人,於是皆聚攏於主峰上課。
卿舟雪問詢了今年的安排。第一年先授道經,陣法,丹藥,劍道。由於她已是劍修,劍道一門無需特別修習,因此只剩下了三門。
這其中那一門陣法,還是雲舒塵教的。
第一堂課見到了柳師叔。柳尋芹一身青衫,負手而立,興許是對弟子影響不好,她終於放下了平日素不離身的菸斗。
盯著底下的弟子制丹時,她仍是一副看廢物的冷漠神色。
一群小廢物被那柳師叔瞅得戰戰兢兢。他們本不是醫修,多數人只是抱著一顆渾水摸魚的心前來聽課,權當陶冶性情。
卿舟雪還算淡定,她事先翻過幾本丹書,發揮得比較穩定。她正聚精會神時,肩膀被人一戳,阮明珠小聲問道:“……天陽草放幾克來著?”
她毫無煉丹興趣,這種活兒太精細了,無趣又枯燥。待到她接連三次因為放錯量而炸爐時,阮明珠感覺柳尋芹看她的眼神已經不是看廢物——而是是看死人了。
她冷汗蹭蹭下。
卿舟雪說,“五克。”
阮明珠感動地折了一半扔進去,結果火光一現,啪地又炸了,騰地冒出一股子黑煙。
她抬眼對上柳尋芹,笑得相當心虛,“柳師叔,我好像不太會。”
“你完全不會。”柳長老收回目光,說話毫不留情。
“……”
阮明珠乾咳一聲,將手收回來。她攤開一旁的書冊,開始重頭找起來。
待到一群小廢物都磕磕巴巴練出看著光鮮的圓潤顆粒時,有人詢問柳長老是否可以交差。
柳尋芹頷首,“可以。”
“把你們練出來的東西吃了。”
一時眾人悉數愣住,面面相覷,陷入一片死寂。
他們只是第一次練丹,有許多細節都是雲裡霧裡糊弄過去的。
本以為練完讓長老看看成色便可以評判,誰也沒想到這丹藥,是需自己服下。
飯可以亂吃,話可以亂說。
唯獨丹藥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