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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音一寸寸抬頭,心中微驚,“……師尊?!”
卿舟雪垂眸盯著她,慢慢蹙了眉,沒說話。
希音見她不言,舉起一隻手,晃了晃,尷尬得試圖緩解一下氣氛:“早……您早。”
“今天這地兒,真滑。”
希音默了片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睜大眼睛,順著卿舟雪的目光看過去,只見自己的衣兜里——已經分分明明地露出了幾個大字。
若光說幾字,希音並不緊張,因為這一次越長老取名較為含蓄。
可是那封面上卻頗有些不忍直視……兩個女子朦朧交疊的身影,如同蛇一般纏繞在一起,但細看也不甚分明。
可是粗看很矚目啊!!
她的下巴快要被自己捐出去了。連忙一把欲塞回去,“我……我……這絕對是越長老給的。”
“嗯。”
一陣輕風自身旁飄過,希音還在絞盡腦汁地思索理由,卻愕然發現卿舟雪已經自身旁走過,看起來對於小輩的事情不感興趣。
呼。她在心底舒出一口氣,正想著自己還要不要去黃鐘峰時,師尊的聲音遠遠飄來,囑咐她道:
“去練劍,不要躲懶。”
卿舟雪走得較快,她本只是回來取一些東西,稍後還得回主峰一趟。
一般早上是沒空管兩個嗷嗷待哺的徒弟。
說起這兩個年輕姑娘,並非是從內門大比中正經招收回來的。她們來鶴衣峰也有些年頭了。
自從雲舒塵走過奈何橋後,距今日已過了三十二年。
這三十二年的前十八年裡,卿舟雪一直在找尋師尊的去向,索性辭了長老的事務,外出雲遊,歷遍五湖四海。
第十八個年頭,她雲遊許久,但是仍然一無所獲。卿舟雪生怕雲舒塵不記得修道,倘若真要七八十年後才想的起來,那時萬一壽盡就麻煩了,因此亦十分心焦。
於是她算了一卦,這些年身體大不如前,這一卦直接讓她昏厥了三日。
卦象正指太初境。
所以她醒來以後,索性回峰候著。
這一等又是很多年。
前些年林尋真還勸她多收幾個弟子,免得整日守著那鶴衣峰,眼裡空蕩,心裡也空蕩。
卿舟雪本沒有收徒的打算。
她平日幾乎不理會宗門事務,只安心做一塊鎮山石,確保外宗不敢來進犯。
而如今天下太平,也沒什麼需要出手的地方。
於是她隨便挑了兩個徒弟,為劍閣培養一些新鮮血液,以將自身年輕時悟出的一些劍法精髓傳承下去。
師姐名為若谷,小一些的叫做希音。若谷性子沉穩一些,而希音對於劍道的悟性很高,但是若論不著調……她也的確活潑生猛得不像個劍修。
最近內門大比在即。
長老們已連開了多日的會了,許多方面需得布籌。
林尋真無異是當掌門的好料子。在這樣一場支離破碎的戰爭之後,她能夠將宗門內外逐步收攏一心,又在這短短的三十年間,讓太初境從百廢俱興中喘過了這口氣,龍舟一度過浪潮,迎來的便是這些年的突飛猛進。
最近幾年太初境提高了入門門檻,內門自古人才濟濟,倒並不是很顯著。
自從外門整頓了以後,一些打雜混日子的,逐漸消失不見,整個外門的環境煥然一新。
今年又是一年內門大比,外門中需得進來許多出挑的苗子,除此之外,還有一些仙家弟子,或是資質卓越的散修會來參賽。對於任何宗門而言,這都是相當關竅的事情。
此刻。
春秋殿內,分明已經過了午時,早就散了會。
諸位長老——除卻卿舟雪不在以外,卻圍著今年外門的名冊上的三個字,興奮地斟酌考量許久。
越長歌指著“雲舒塵”這三個字,笑了半晌:
“嗯,這是雲家的哪個小丫頭來了?說來也好久沒見到師姐小時候的模樣了。林掌門,師叔現在就去外門接人行麼?”
林尋真也感慨了一下緣分無常,她笑著擺手道:“這事給卿師妹做,正好讓她去負責今年的人選。”
“萬一雲舒塵要拜去鶴衣峰,”鍾長老是唯一正經地在考量問題的人:“這輩分豈不是亂了。不妥。”
柳尋芹嚴謹地糾正他:“不管去往何峰,這輩份都是亂的。”
但不管如何,快過年了。
林尋真提起筆,輕輕在那個名字上勾勒了一下,以便瞧得更清楚。
按照人間的說法,也該團圓的。
*
內門大比前,名錄上的所有弟子,皆需得核驗身份。現如今太初境在招收弟子方面,做得愈發規範。
那份名錄很是重要,因此其上一般會施用法術封存,只有當日才會撤下法術,打開一個個對上,弟子也需要簽名。
卿舟雪如今是長老,只需要監督著徒弟若谷不弄出差錯就行。
今日的太陽光暖融融的。
照得人渾身發暖,甚至有些熱了。
卿舟雪因為靈根的緣故,倒不是很喜歡光與熱,但是今天卻曬得意外地舒適。
她微微眯起了眼,看向烏壓壓一片排著隊的年輕面孔。多少帶著些青澀的傲氣,畢竟走入此處的,到底不是尋常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