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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外門人數過多,魚龍混雜,不好管理。這只是內門弟子的殊榮。第一年都只在各自的領域學習適應,自第二年便要開始學習其它。
課程分為劍道,丹藥、陣法、音識、煉器、符籙,近幾年又新贈了文賦和道經的考察。
卿舟雪入門差不多快一年,算算日子,她也將快面對這些考試。
既然師尊這樣說了,她自然沒有什麼異議。抱著一堆信坐在涼亭里,一封一封地回起來。
【雲長老,雖然上次內門比試不慎落敗,但我始終相信,你那日施予我的一個微笑,是對我未來的期許……下一個十年,我一定會勵精圖治,考入內門,不讓你失望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雖然你可能永遠也無法接受如此卑微的我,或多或少……】
卿舟雪硬著頭皮讀完。拿起毛筆往墨汁里舔了舔,她鋪開一張紙,筆尖微頓,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一柱香以後,信紙上多了“再接再勵”四個字。她寫完又覺得沒有突出拒絕的意味,思索半天,又憋了兩字,“勿擾”。
她大鬆一口氣,又拆開下一封。這是個小姑娘寫的,筆跡清秀,語氣活潑,言辭奔放,【頭一次送些禮物給你,也不知你喜歡什麼呀。我想來想去,要是能把自己打包讓師姐寄過去就好了……】
卿舟雪才看了開頭就連忙寫道:不必了,她暫時不接這種業務。
下一封的字特別大,看起來每一個都有幾斤重,可能是個粗獷的男子。【我家住在城郊西北坡,聽聞雲長老也住在太初西北峰,嘿嘿,這可能就是命定的緣分吧,您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這種自信到底是從何而來?卿舟雪眉頭一凝,寫下:信送到了,緣分已盡。
不得不說,除卻少部分較為奇怪的內容,有些人,尤其是姑娘們的文筆不錯,寫出了滿腹柔情,又夾雜著的一絲青澀期待。
【每次在大殿上遙遙地看著您,總是會期待著,期待著一個注視,哪怕只是無意的一瞥,也足以讓我歡喜許久,看萬物皆無憂。】
卿舟雪看到這裡,突然頓住。
她又將這文字讀了幾遍,咂摸到一種,隱隱相似的感受。
她似乎也是這樣,從小到大,也想要她的注目。
【雖然只是無意義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關心您的一切。身體可適?心情可好?或時而望著那天上的一輪圓月,宗門的事務甚是繁重,長老此刻是否又已經歇息了呢。】
卿舟雪捏著的信紙變皺,她也是如此——忍不住去關心她的寒暖。生怕她哪裡病了,哪兒不適。
九和香的味道自身後襲來,這是鶴衣峰常用的薰香。
卿舟雪正恍惚間,對上一雙極為柔軟多情的眼,像含著流瀉的煙雲。
“想什麼呢?”
她捏緊了筆,回過神,下意識喊道:“師尊。”
“想我?”雲舒塵笑了笑。
不知怎的,現下她心中也像繞著一團團雲煙似的,纏纏繞繞的,看不分明了。卿舟雪唔了一聲,發覺自己這話接出了歧義,略有些不自在起來。
此刻雲舒塵已然繞到她身後,指尖點在紙面上,讀過一行字,意有所指道:“果真匱乏。”
“師尊,什麼匱乏?”
“你的語言。”雲舒塵輕嘆一口氣,“這麼大張的紙,偏生只憋得出這幾個字來。我記著你讀過的書也不少?”
這與讀過的書多少,似乎並無關係。卿舟雪入內門筆試時,寫論述條理清晰,工工整整。
她可能只是真的沒什麼感悟,情緒過淡過淺了。
文字的匱乏是情感匱乏的體現。
“若是考試,你這文賦寫成這樣寥寥數語,大概是過不了的。”
卿舟雪犯了難,她真不知道能寫出什麼。雲舒塵見她尚在沉思,便好心給她舉個話題,隨手往那湖中的錦鯉一指。
“你可以試著描述一下這個?”
對上師尊鼓勵的眼神,卿舟雪沉默良久,不是很有底氣地說,“……魚。”
雲舒塵也沉默片刻,“是魚,你可以形容得更加詳細一些。”
“魚,”卿舟雪搜刮著畢生的詞兒,最終乾巴巴地回答,“錦鯉。”
雲舒塵的手改為撐在額頭上,似乎是有點想笑,最終又忍住了,用像逗牙牙學語的小孩兒似的語氣柔聲問道:“小錦鯉在幹什麼?”
卿舟雪聽出了她的嘲笑意味,悶聲答道:“在動。”
“徒兒。”雲舒塵最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你但凡——說它在游泳,也還稍顯靈氣,不至於寡淡成這樣。”
“算了。可能你對魚沒什麼感悟。”她體貼地換了個文題,“或者你形容一下我如何?”
聽到這個題目,卿舟雪的心中忽而又似蜷了一下。
她慢慢抬起眼睫,目光一寸一寸地挪過她的唇,秀挺的鼻樑,煙眸柳眉,女人端然看著她,溫柔而生動。
似乎有一些很想說的,很想描述,但是又不得其形的感覺。
卿舟雪張了張嘴,陷入沉默。
正當雲舒塵以為她會再寡淡地說一句“好看”“不錯”之類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