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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兒這是在關心我麼?
回憶中,風華正茂的女人稍微側過眸子,似笑非笑,就這麼看進她的心底。
*
雲舒塵掩緊房門,卻再難掩得住一顆嘭嘭亂蹦的心。
她將手撫上心口,靠在門上,輕聲喘著氣,慢慢將那身雪白的外衣脫下來,疊好放在一旁。
她脫了鞋襪,赤足走在地板上,木質溫涼,終於讓那股不寧的熱意熄了許多。
轉到屏風後頭一看,原來一池熱水已經放好了。水霧不知以怎樣的一種狀態拘束著,翻騰如雲,但卻始終沒有飄散得各處都是。
雲舒塵將衣裳如往日洗澡一樣時脫掉,只不過這一次,她跪在水池邊,靜靜看了一下自己的倒影。
左看右看,愈發失望,哪裡都平,應該沒有她那樣的好看。
莫名有點自卑,好像是瘦了一點。
她伸腿滑入池中,任溫熱的水沒過自己的雙膝。
她靠在池邊,放任自己飄起來半邊身子,又緩緩沉下去。一面放任自己的思緒紛飛……從來沒有和卿舟雪一起沐浴過,女子之間,會有什麼不一樣嗎?
……會嗎?
片刻後她忽然從想像中驚醒,那太逼真了,仿佛如親眼看過一樣。
一朵小水花自水面上生出,拍上了滾燙的面頰。
*
“還沒有想起來嗎?”
黃鐘峰上,越長歌翹著二郎腿,對面坐著柳尋芹。
左手是卿舟雪,右手則跟著周山南。
四人一個個神色凝重,緊緊盯著手中那一把東西。
越長歌微微往後仰去,不動聲色地朝卿舟雪那邊瞥了一眼。
“嗯。”
“也沒有告訴她?”
“沒有。”
越長歌若有所思地摸著下巴,心不在焉道:“都十四五歲了。時間過得真快。”
“確實快。”卿舟雪手中扔出了一張牌,啪地一聲落在中間。
“師尊!”越長歌的徒兒忽然驚叫道:“您不要想方設法偷看卿長老的牌,這是出千!”
越長歌看也沒看她,前手一張牌落上桌面,反手一個瓜子殼飛了過去,彈上那小屁孩的腦瓜,“你是不是成天和為師過不去?一邊玩去。”
“唔,”那小糰子撓了一下腦袋,叉腰道:“不行,是大師姐叮囑我一定要管住您的!”
周山南在旁邊樂呵看熱鬧,“什麼叫言傳身教。唉呀呀……”緊接著他望著這一手參差不齊的玩意陷入沉默,不知道還能撲騰出什麼水花。
卿舟雪坐在越長歌旁邊,面容平靜,手速均一地扔著牌,宛若在修煉一種嶄新的無情道博弈法。
柳尋芹自不用說,眉梢微蹙,一臉嚴肅,毫無風趣可言。
“奇怪,我將你拉出來,雲舒塵竟然不跟過來。”越長歌蹙眉道:“好久沒有看看小云云,如今長得什麼模樣了?”
卿舟雪出牌的手微微一頓,她垂眸道:“一切尚好。只是不知為何,她有點躲著我。”
周山南道:“……年輕人都是這樣的,半大不小的時候尤其不服管教。”
“那時候祖師爺還在世時,她便不是個聽話的性子。那時候還沒人毫無底線地罩著她呢。”
越長歌輕笑一聲,“是你這幾年把人縱成這樣的,苦頭自己嘗。”
卿舟雪倒是不覺得自己在溺愛,只是順其自然。哪怕她當個嚴肅苛刻的長輩,大抵也拗不過她。
“只是她說要去內門諸峰上課,白日不回來。”卿舟雪微微蹙眉,“下一批應當是輪到柳師叔授習丹術了。”
越長歌了悟,支著下巴笑到:“完了,希望你家塵兒不會遭受到打擊。”
柳尋芹默不作聲。
餘下三人,不約而同地靜下來,直瞅著柳尋芹。畢竟她自從坐上了此處,便還沒有開過金口。
“糊了。”
她將牌往桌上一扔。輕輕擦了一下手,背往椅上靠去,拿起了煙管,吸了一口。
“……”
敢情只有她一人在認真鬥牌。
“若無旁的事,我先回峰了。”
事實上,她今日來此處耗時間,也是被越長歌拖來的。
“站住。”越長歌冷笑一聲,陰惻惻道:“來了姐姐的地盤,贏了錢,你還想好手好腳地走麼?”
*
卿舟雪披著一身夜色回峰,今日越師叔特來相邀,在黃鐘峰上,實在耽擱得久了些。
回到鶴衣峰時,庭院內靜悄悄的,但仍有些輕微的腳步聲,似乎是在與腳底下的春草摩擦,窸窸窣窣的。
卿舟雪尋聲而去,果不其然,在槐樹下朦朧的陰影中,還是有一個少女的身姿在舞劍。
山頂上夜晚甚是冷冽,她因為要舒展身軀,穿得也只是薄薄一層。
因為動用了靈力,興許現在控制得還不是那麼好。隨著雲舒塵的走動,如絲如縷的水紋蕩漾在她的身旁,還夾雜著幾圈忽明忽暗的火星。
木靈根也會波及到地面,在她踩過的地方,野草都生長得繁茂了一些。
好在土相與金相較為惰性,無意間很難喚醒。她到底沒讓這院落中長滿金石土筍。